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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闫建龙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展峰似乎从这番长途上的黑色交易中醒来,目光聚焦在面前这位凶残杀戮九人的连环杀手脸上。
他平静地跟展峰要了杯水,喝完以后继续说:“问清了里头的道道,又算了下成本,按照来回停四个服务区计算,支出又要多出60元,单趟300元的利润,去掉杂七杂八的费用,拢共只能赚190元。虽说比在企业上班要强,可我们承担的风险也很大。花炮是易燃易爆品,万一在运输过程中出现差池,货没了不说,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连人都没了。我们每一次运货,精神都要高度集中,生怕出现问题。
“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跑了几次长途后,我们发现,无论哪个地市的油帮,绝对都不是善茬。养父虽说当过兵,但要带着我们娘儿俩求生,早就没了什么脾气。头几年,我们一直是逢庙必拜,倒也都相安无事。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直接断了我们的活路。”
闫建龙抬起头,目光看向苍白的天花板,回忆着造成自己生命转折的事件。
“那是在ys市境内的山桥服务区。我们经常停靠在那里,油耗子也都认识我们的车。那天凌晨,养父按照规矩把30升油放在车尾,接着就上车睡觉了。可没想到,我们早上起来时,油箱里的油还是被抽得一滴不剩,放在车尾的油桶也被人倒空了。养父再老实也有些裹不住火了,他就跑去跟服务区老板理论。
“老板告诉我们,当地油帮刚换了老大,为什么油箱被抽干他也不知道。后来见养父不依不饶,老板只能联系了一个中间人出来调停。那个中间人年纪不大,气焰却很嚣张,他告诉我们,油帮的规矩改了,载重超过10吨的货车,每次贡油为50升。养父解释我们的车虽然看起来大,但年限已经很久,拉不了多少东西,再加20升成本上实在是吃不消。那人很不耐烦,没说两句就开始带脏字骂上了。我年轻气盛又会功夫,哪儿能见他受这样的委屈,我就出手打了人。养父见大事不好,连忙带着我跑了。可跑得了和尚,哪儿能跑得了庙,油帮的帮主刚上任需要立威,我们爷俩刚好撞到枪口上。他们几十个人追了几个地市,终于在返程时把我们拦下。他们分成两拨,一拨砸车,一拨对我们爷俩棍棒相加。养父为了保护我被人用铁棍打中了后脑勺,要不是抢救及时,连命都保不住。”
听到这里,展峰问:“你有没有看见,打你养父的人长什么样?”
闫建龙摇头:“场面太混乱,我没有看清。我只知道这个人不胖,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的样子。”
“你们被打后,有没有报警?”
“没有,因为我也撂倒了对方几个。养父担心如果报警,就会把我也抓进去。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着就算他死了,也不能给我留下污点,影响我参军。”
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闫建龙红着眼睛沉默片刻,这才说:“我和养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他对我绝对比亲儿子还要亲,我当时就在心里下了决心,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不管是谁,我绝对要让他偿命!”
展峰缓缓道:“你养父既然没有死,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让你恨到要动手杀人?”
闫建龙一声冷笑:“出了这事以后,油帮扬言,只要我们父子敢出车,见一次砸一次。常年跑长活的司机都心知肚明,全国油帮其实都有联系,也就是说,我们得罪了一个地市的油帮,其实就等于得罪了全国的油帮。养父说,胳膊拗不过大腿,这次能把命保住算是走了运气。考虑到我的安全,他就把车给卖了。
“退一步来说,他会驾驶,我也会驾驶,实在不行,我们爷俩去给人开小车也有口饭吃,没必要冒那个风险。可祸不单行啊,我妈积劳成疾,被查出了肿瘤,确诊时,医生就告诉我们没有再治的必要了。我们从医院把我妈接回了家,前后不到一年,人就走了。
“我妈走了以后,养父悲痛欲绝,本来旧伤还没恢复,又突发脑溢血,要不是送医及时,他可能会随母亲一道西去。在养父卧床不起的那段日子里,他的战友聂叔来看他了,养父觉得自己活不了了,就把我托付给了聂叔。如果说,这世上有两个男人对我恩深义重:一个是我养父,另外一个就是聂叔。我妈和养父接连入院,家里欠下了不少外债,这些债,都是聂叔慷慨解囊才还上的。聂叔没有儿子,养父死后,我也就把他当父亲看待。”
“既然事情已过去了,是什么缘由让你开始杀人?”展峰端详着闫建龙,这人面相憨厚,着实很难让人把他跟连环杀人犯关联到一起。然而,他也非常清楚,闫建龙的确心狠手辣,从人的外表去判断一个人是否会犯罪,多半会得到极不严谨的答案。
“事情是这样的。聂叔组建了一个私人车队,他雇我当司机。为了不让我太辛苦,他只给我安排一天往返的活儿。1990年的劳动节,我拉了一车货途经gd市林苑服务区。就在我准备休息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小孩的啼哭声。干我们这行,有很多都是拖家带口的,他们平时吃住在车里,比我们辛苦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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