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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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这一说,左良玉的声音立刻和缓了,“侯公是我恩师,你如何认得?”

“晚生是侯府的食客,如何不认得。”

“这倒失敬了!”左良玉起身离座,“请二堂相叙。”

到得二堂,左良玉先进去换了便衣,然后以客礼相待,向柳敬亭索取书信,唤了个幕客来念给他听。

“侯公远在归德,不明实情,我如何肯负了君恩,有辱他的荐举?”左良玉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可知这座武昌城,自从张献忠来过以后,十室九空。我虽在这里镇守,无如缺草乏粮,饥兵日日鼓噪,要南下就粮,连我也做不得主了。”

“元帅说哪里的话,自古道:‘兵随将转’。再没有将官倒受士兵摆布,说东就东,说西就西的。”

“你这叫纸上谈兵!”左良玉不悦。

“是,是,纸上谈兵!”说着,只见柳敬亭顺手一甩,拿一碗茶摔在砖地上,“嚓琅”一声,茶碗摔成碎片。

堂上堂下,无不变色,左良玉拍案大怒:“你在我这里,如何这样子无礼?”

柳敬亭笑了,“晚生怎敢无礼,冒犯虎威!”他说,“只为一时说得高兴,顺手摔了去。”

“顺手摔了去?”左良玉质问,“难道你自己的心就做不得主?”

“就为心里做不得主。”柳敬亭从容答道,“如果心做得了主,也不教手下乱动了!”

这一句话,重重在左良玉心头一撞,不知不觉地低下头去。沉默片刻,他抬头说道:“敬亭,你讲得有理。不过士兵实在饿得急了,许他们南下就粮,亦是无可奈何的一着。”

“元帅只顾部下饿,晚生千里奔波,也饿得急了,元帅就不问一声?”

“噢,噢,我倒忘记了!”左良玉歉意地说,“我马上叫他们替你备饭。”

于是堂下卫士,立即传令,为客备饭。厨房甚远,又不是开饭的时刻,通炉子等火上来,才好动手做菜,自然得有一刻工夫。

“乖乖!”柳敬亭手捂着肚子,愁眉苦脸地用扬州口音说,“饿得我不得过!”

“混账东西!”左良玉便骂卫士,“怎么还不摆饭。”

“等不及了!”柳敬亭站起身来,“我到里头去吃吧!”

这就太过分了,左良玉有些生气,“你也太难了!”他放下脸来说,“怎么就往我里面闯。”

“实在是饿得急了。”

“饿得急了,就许往里面闯吗?”

“原来饿得急了,也不许往里面闯!”柳敬亭抗声而言,“元帅是早就知道的。”

左良玉会过意来,纵声大笑,“你这个鬼麻子!”他心悦诚服地骂,“真服了你了!你好好坐下来。我一肚子的肮脏气,总算有个人可以谈谈了。”

于是又移了相叙的地方,移到左良玉日常起居,非关系极密切不能到的一处精舍。水阁中轩窗四面,风送荷香,置酒畅谈,只听得不时有左良玉洪亮的笑声,隔水传送。守卫在外围的士兵,无不稀奇,是什么事让元帅如此高兴?

笑声终于停了。柳敬亭引古论今,庄谐杂作,将左良玉逗得悲喜不能自持之余,还有句要紧话须问。“元帅,”他正一正脸色,“闲话多时,到底不知元帅向内移兵,有何主见?”

“自然是作罢了!”左良玉指着胸说,“耿耿忠心,唯天可表。何况是我恩师的告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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