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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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担心他除了臂上的伤外还有别的伤,抓起他的手搭了搭脉。

云毓睁开眼:「王爷你会号脉?」

我道:「强弱快慢应该还是摸的出来。」

云毓轻笑一声,抽回手。

我又找了句话和他说:「这条道我之前也就走过一回,真好像走不完一样。」

云毓淡淡道:「走不完,也没什么。」

我定定瞧着他,云毓转目又看向我,「难道王爷怕景啟赭的人发现了此处追来?」

他又合上眼,似乎有些倦意,「真追来了,也没什么。」

歇息了片刻,又再继续向前走,我就断断续续告诉云毓这条暗道的来歷。

我爹的母妃娘家,也就是本王的曾外祖家祖上本是靠做泥瓦工起家,后来攒足了钱,赶着灾年时捐了个官当,谁想后辈真的出了读书好中科举的,渐渐官越做越大,到了我曾外祖时,做到个很合祖业的官,户部尚书。

本王那位曾外祖,是个胆小谨慎的人,他老觉得升到这个官职,女儿又进宫做了娘娘,这家的福分就算到顶了,所谓盛极必败,为了防止哪天断子绝孙,他要留条后路。

不过他留后路的方法与常人比较不同。他亲自画了张图纸,开始动工挖这条秘道。

他先在自己后园挖了个大湖,湖心建岛,然后让秘道从湖底出府。

这条秘道很长,又要造得隐秘,他就在京城沿着他画的秘道的那条线上匿名买了好几栋宅子。隔着年分请几拨人分别开挖。那些挖道的人都以为是寻常地道,都不知道究竟通往哪里。最后再打通,填上那几栋宅子里的口。只留下出口和湖心岛上的入口。

这条道太难挖,挖到他老人家过世才挖完。我爹的舅舅辞官回乡后,把这栋宅子送给了我爹,扩建翻修后就做了怀王府。

这个故事甚长,我断断续续地说,间或还歇歇脚喝口水,吃几块点心。

等到说完,我约莫着,离洞口也不远了。

果然,拐了几个弯道后,两边的石砖壁变成了青砖壁,地道变窄,恰能容一人通过,再转了两三个弯儿,突然又变开阔。

云毓举起灯笼四处照了照,我和他正站在一间四方的石室内,其中一面墙上隐约有字跡。

云毓道:「不会是王爷祖上留的什么藏宝图或秘辛之类吧。」走到墙边举起灯笼看,蒙着灰的字依稀尚可辨认。

墙上刻着两段字。

第一段字跡秀逸,写的是「山长水远方外自有天」,应该是出自我那位曾外祖或舅公之手。

另一段字矫健崢嶸,「用此室之后人,当自省,自惭,自勉」。一望即知是本王的爹先怀王的笔跡。

我伸手推动石室正中的石桌,山长水远那行字处的一块墙壁缓缓转动,显出一扇门的模样,露出一条缝隙。

云毓与我一同走到石门外,眼前又是一条甬道。我推上石门,向云毓道:「这下想走回头路也不成了。地道的门,除了水榭中的那个口,都只能单向开。」

甬道尽头,是一道台阶,蜿蜒向上。

台阶最上,又有一室,我扳动机关,推开石壁上的暗门,踏出门外,石门在身后轰隆隆地合了,扑棱棱头顶一阵拍打的翅膀的声音,像蝙蝠和某种大蛾子。

前方隐约有朦胧的月光。

这里是挨着京城边的小山半山壁的一处山洞,我拉着云毓的衣袖出了山洞,天还没亮,灯笼的火光引得一群飞虫蛾子聚成一团,出洞口后,云毓即刻熄了灯笼。

我带着他贴着山壁沿着小路走,趁着月光,隐约可以看见道儿,转过了这面山壁,小道蜿蜒直上,路窄而且陡峭,既要小心落步,又不能太慢。行得高了,回首往京城方向望,只见半边天隐约都是火红的光。

京城中不知情势如何了,皇上有无将云棠与王勤等乱党收拾乾净,有没有已派了兵追查云毓。府中的人只知道我带着云毓去了内院,但有几个侍从盯着云毓带着的人,他们应该都不知道我领云毓到了水榭,即使猜想怀王府中有暗道,也要找一阵子。

不晓得宗王是否已向啟赭稟告本王之事,我带着云毓跑了,他恐怕也不好解释。

我是卧底的事,只有宗王知道。

我手中无权,难以与云棠王勤谋谈,只能借助外力。

可此事第一不能让啟赭知道,宫中耳目太多,多多少少会露出风声。我只得去找宗王。

我爹的旧部们哪一个都看不上我,觉得我丢尽了「怀王」这两字的脸面。我说反叛乱他们也不会信,但他们还会给宗王三分面子,宗王彻查叛乱,他们一定相信。

明里由宗王出面,与皇上和清流们共商惩治内患,暗中实际在做的,却是本王。

尤其借两万驃骑军时,我又走了一回险。

程柏和李简都死心塌地效忠皇上,两万驃骑军除了啟赭,无人可调动,可我又需拿这两万兵去引诱云棠王勤。无奈,我只得向宗王道,你去稟报皇上,就说怀王想造反,意欲拿府中的兵马符找程柏和李简,请皇上命程柏和李简暂且将计就计。

原本,只要我在逼宫之时临阵倒戈,清白自现,可如今为保云毓只好暂不管那么许多了。

小路的尽头是山顶,山顶上有座草屋。

我推开草屋的门,摸索着从正对门的床下拖出一隻木箱,向云毓道:「这里有一些衣履物品,从山道下山,道边有可以买马的地方。」

云毓声音冷静地道:「何处有人接应?」

我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放到云毓手中,「按照这张纸上的路线走,官兵应该很难追到。这张图,你收着吧。「

云毓折起图,收进怀中。

我又拿出一块玉佩,也塞给他,「到了徐州,方才有接应的地方。去袁家巷找袁三酒铺。只有拿出这块玉牌,才能顺利去西南边的那个地方。」

云毓将玉佩也收了。

我道:「你先换衣裳,我出去望风。」

我出了草屋,站到山崖边,东边天空已隐约泛蓝,天快亮了。

我在思忖,究竟和云毓一道走,还是留下。

我是卧底一事,云毓早晚得知道。他知道了之后将会如何,我一直不愿去想。

我只想我活着一日,就保他一日平安,任他之后恨我也罢,想杀我也罢。

忠臣,我已经做过了。皇位,是啟赭的,天下也是啟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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