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槐树纪事 第14节(2 / 2)
南北翻过去一个白眼:“关你什么事呀?”
“那你是不是要给章家老三当童养媳?”
“我当不当,也不关你的事,狗拿耗子。”
南北不搭理这些闲话,她晓得嫂子这样说是玩笑,别人说,就是不怀好意,她什么都分得清。
她在学校里,渐渐发觉学习能挡住这些讨厌的闲话,她喜欢算术,解出一道题会很高兴,就像解决了一个麻烦,要是过日子,能像做算术题一样就好了,只要能算对,有吃有喝。
二哥不在了,嫂子也走了,她不用再装作很喜欢学习来讨好他们,可她居然真的喜欢上学习了。
“三哥,今天老师出了道题,就我做出来了。”南北跟章望生两个围着旧桌子吃晚饭,她吸溜着红薯饭,有点噎人。
章望生脸堂子显得硬了,人一出力,就显得硬朗。他其实有些疲惫,南北每天都有许多话要跟他说,叽叽喳喳,一个人倒像一群麻雀开会。
“冯长庚也不会么?”
“他不会,我手下败将而已!”
南北说这话时,相当自信,好像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章望生看着她笑,他发现,南北的脸没那样圆了,变得有点长,眼睛却越来越大,天天在一起,反倒没留意她模样变了些。
“三哥,你看什么?”南北吞了一大块红薯,话噎在嘴里。
章望生说:“觉得你长大了。”
南北伸手,拿筷子虚点着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你也长大啦,我都要不认得了。”她觉得三哥的脸似乎变了,又说不上哪里,只好说他长大了。
章望生手上磨的全是水泡,水泡烂了,特别疼,等变成硬硬的茧子才会习惯,南北觉得他那双手,好像也变大了。
“嫂子托人给带了东西。”南北把筷子一搁,想起顶要紧的事来。
那是两块钱,还有八斤粮票。
章望生捏在手里,问:“托的谁?”
南北继续吃红薯饭:“狼孩哥。”
“狼孩哥说什么了吗?”
“说嫂子挺好的,嫂子问咱俩好不好。”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跟三哥能吃能睡也好得很,”南北吮了吮筷子头,“这样说行吧?不叫嫂子担心。”
章望生摸了摸她脸蛋:“行,说得挺好。”
人家过日子,他们也过日子,该吃吃,该睡睡,南北觉得唯一不好的是,三哥太累了,他成了个汉子,汉子那样的肩膀,那样的肤色。
“这得藏好了,别叫人偷去。”南北悄悄说,结果,外头有人叩门,她立马把钱跟粮票掖到了枕头底下,跟章望生四目相对,非常警惕。
要知道,自打凤芝走后,很少有人上门,雪莲姐带孩子晚饭的点儿来过两趟,送点吃的,其他人还真没见过谁。
章望生隔着门问是哪位。
原来是马兰。
章望生觉得天黑了,便说:“有什么事吗?”
马兰在门外笑:“章望生,好歹客人上门得让进屋坐坐吧?外头这么冷,你让我搁外头说话啊?”
章望生沉默了下,把门打开:“我在队里忙了一天,挺累的,跟我妹妹打算要歇下了。”
马兰一边往里头打量,顺势进来了:“我有好消息跟你说。”
章家现在的情形,整个公社都清楚,凤芝在时,尚且能说是孤儿寡母一样的存在,现在,只剩个十六七的小子,再拉扯个小的,难不难?自然是难的,可社员们见过比这更难的,章家这两张嘴,只要饿不死,那就不算太难。
门槛上站着个南北,她见是三哥的同学马兰,放下心,嘴还很甜:“马兰姐,你吃过晚黑饭了吗?”
马兰立马笑着回答:“吃过了,你们吃了吗?”
桌子上,搁着两碗没喝完的红薯饭,红薯饼子里卷着西瓜酱,半摊在那。
“你们就吃这?这不扛饿啊,吃多了还烧心。”马兰瞟了几眼,她可真想叫章望生去她家里吃。
章望生招呼她坐,自己也坐下,继续吃红薯饼饼,他很饿,饭量变大了,牙齿似乎都更有劲了,咬的咯吱响。
他一点没有见女同学的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旁若无人吃他的东西。
马兰老盯着他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说:“马六叔到我们家去了,跟哒哒说,推荐你当咱们公社的会计,原来那会计,账总是算错,年纪也大了,马六叔那意思是,不如叫年轻后生上,说你最合适。”
“真的吗?那太好啦,我三哥肯定不会弄错账!”南北一听就蹦了起来,她乐坏了,兴冲冲往章望生身边一靠,挤蹭着他:“三哥!”
章望生很平静,他不喜欢在外人跟前流露任何情绪。
其实这事没定,只是马老六找了书记,马兰她哒哒还没松口。
“我先在队里干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马兰语气有点急:“章望生,你难道就想在队里干一辈子啊?”
章望生说:“不都是这么过的吗?别人能,我也能。”
马兰闹不清他这话是真是假,说:“你不是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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