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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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再是少年郎都具备的源自身体本能的冲悸,而是来自命运重重地撞击。

只是宋知濯还不自知,他沉浸在这种异样的感受里苦思冥想。直到明珠清脆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你记得有事儿就哼一声儿,我一准儿能听见。”

明珠已经在他的里侧躺下了,没有半点儿扭捏地掀开另一床鸳鸯被褥,鱼一样滑进去,将那一身单薄的衣衫裹进里头,罩住三千里秀丽江山。

月光如丝柔,渗透进这张宽敞的床铺,明珠在冷白的柔光里侧身,将一只手轻轻越过自己的被子,候鸟栖息一般落在宋知濯的被褥上,缓缓拍打他双手交叠的位置:“你躺得太久,估计睡不着,我唱个歌给你听你就能睡了。”

宋知濯斜看她一眼,错目而过,她没发现。

就在他以为要听见一些佛偈曲调之时,明珠用软糯的江南语调,小声地唱起来:“风啊,月啊,抚杨柳,栖凤台有小儿郎在候。等啊,候啊,望乡愁,玉磬河难将娘亲长留……”

她唱的是家乡的小调,宋知濯模糊能听懂,在她宛转悠扬的声音里,在她轻缓拍打的节奏中,他恍惚回到了孩提时候。

“我唱得不好,”明珠收回了手,藏进被子里,一并她那张羞赧的脸也躲了进去,瓮声瓮气地说:“我都快忘了怎么唱了,你别见怪,快睡吧。”

她未因新嫁娘而羞涩,也不曾因与一个陌生男子同床共枕脸红,只为唱不好一首家乡童谣就不好意思,宋知濯几乎要笑出声。

然而他克制住了,连嘴角都不曾动一下,在流转沉香的静默中阖上了眼皮。

明珠蒙在被中,时间一长便有些透不过气,她从侧面挖了个洞,贪婪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这样轻如绒毛的被、软作棉花的床,陷在里头,就像跌落到高耸云端,舒服得骨头都松了,她弯着嘴角酣甜的睡了过去。

星河永寂,屋里的一切随之落入永夜。

永夜之后,北斗渐暗,天边才翻蓝,明珠醒了过来。

要还在庙里,这就该上早课了。她先是懵了一会儿,陌生的一切只如梦境,外头雀鸟叽喳,才将她神思唤回,从床上爬起来,扭头见宋知濯还闭着眼,便小心匍匐过他身边,趿及着绣鞋下床,她又将昨夜换下的喜服长衫披在身上,轻手轻脚地拿了案上的家伙事儿,猫着身子去了外间。

拉开两扇老红木棂心门,悄么踏出屋子。

门外已不见值夜丫鬟,明珠猜测她们应该是上哪儿偷睡去了,也无力管,站在那里梭巡一圈儿,见院子左边儿有个木亭,便拢着长衫走了进去,在石桌上一坐,一手翻开一本《华严经》,一手握着珠子。

伴着带露气的鸟语花香,明珠念完一遍经文,便捻动一颗菩提。待捻到第五颗时,听见一阵淅索的脚步声、她抬眼去看,从院外进来了三个丫鬟,手里托着面巾水盆等洗漱之物。

打头一个丫鬟颇有气势,见了明珠也不行礼,只冲她翻转一个眼皮:“请问大奶奶,我们少爷醒了吗?”

“我出来时还未醒,现在不知道,我进去瞧瞧?”明珠合上经书,随她们一起进去,她轻手轻脚地去撩帐子,竟被一边候着的丫鬟一把推开。

那丫鬟显然是不耐烦了,挂帐子的动作有些粗鲁,冲着床上的人语气不善地嘟囔:“这都什么时辰了,大少爷还不醒?”

明珠于心不忍,上前去抓她准备掀被子的手:“姐姐就让她多睡会儿吧?”

“谁是你姐姐?”那丫鬟甩开她的手,干瞪着她。

旁边另一个丫鬟搁下木盆,上来解围:“大奶奶,这是娇容姐姐,是我们院儿里的大丫鬟,我叫青莲。”她顺手一指后边儿:“那是小月,我们三人是贴身伺候少爷的。”

明珠打量了一圈儿,回头退开一步,冲三人单手合十深鞠一躬:“阿弥陀佛,初次相识,请恕我无礼了,只是他昨儿睡得晚,现在就让他多睡会儿吧。几位姐姐若是有事儿要忙便自去忙你们的,待他醒了我替他洗漱就是。”

娇容叉着腰,白她一眼:“那正好,巴不得呢!”说完扭身就走,唯有青莲滞后一步,小声嘱咐:“大奶奶还是赶紧叫少爷醒来吧,回头他又尿在床上,还得费事儿清理,犯不着。”

明珠看一眼床上,拉着她走远了几步:“多谢青莲姐姐提醒,只是他若要小解,我怎么做啊?”

“喏,”青莲朝床下一指:“下头有夜壶,你扶不动他,在院门口叫两个小厮,将他扶起来尿就是。”

“我明白了……”从这些人的态度来看,这里上下人等都是不大敬重这位瘫了的小公爷的,更别谈尽心尽力伺候他了,明珠稍一忖度,又笑起来,眉眼弯弯对青莲单手合十:“多谢青莲姐姐,你去忙吧,我伺候他就成。”

青莲睇了她同情的一眼,珊珊转出外间叫了两个小厮进来。

“你们稍等,我去叫他。”明珠让两个小厮候在帘子后头,自己转进去,坐在床边儿,凝望片刻,伸手拨了一下宋知濯的睫毛:“你该醒了……”

宋知濯跳了下眼皮,这才慢慢睁开眼,斜眼见她,有些呆愣,只觉恍然若梦。

明珠弯着腰,一头长发垂到被子上,她托起他的脑袋,使力将他扶起来斜靠在床头,下面还眼疾手快的给他垫了一个八角枕:“她们说你该小解了,等小解完再睡?”

宋知濯蓦然眼神躲闪,没一会儿,便从脖子红到了脸上。

“这有什么,人之常情而已嘛。”明珠看出他的窘迫,轻笑一声,像叮当作响的风铃:“我叫人进来,然后我出去,等完事儿了我再进来,给你洗漱,这样总行?”

宋知濯仍然偏着眼不看她,脸上的血色渐渐散尽了,又徒然剩一片苍白。

这种事儿,伤到了他支离破碎的自尊,明珠读懂了,慢慢退后,招呼两个小厮进去。

她在外间踱步等着,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人出来,便冲里头喊:“可完事儿了吗?”

里头响起一个小厮的声音,有些气喘:“还,还没呢,大奶奶再等一会儿!”

明珠打小没接触过多少男子,心里好奇未必男子小解都这么费时?在案上坐下,又静候了一会儿,才见两个小厮渗着汗出来:“大奶奶进去吧,有事儿再叫我们。”

这两人倒是脾性好些,明珠朝两人合十作揖:“多谢两位施主,菩萨在上,自当庇佑两位平安顺遂。”

“不敢不敢!大奶奶叫我明安,叫他明丰就成。”那小厮挠头傻笑,退到她身后:“大奶奶快进去吧,少爷等着呢。”

明珠目送他俩出去后才打帘子进去,只见宋知濯已坐到了一根椅子上,那椅子两边儿架了两个木轮,想来是方便人推他活动的,这下可能省好些事儿了。

她走进后,在案上拧了帕子去替他擦脸,甫跪在地上,抬起手有些诧异:“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宋知濯自然还是不能答她,只盯着她看,面无异色。

“大清早就出这么多汗,我替你把身上也擦擦,免得吹了风着凉。”

3.无言 小小女子大言不惭!

宋知濯的头微靠着椅背,显得他有些高傲和不屑。

明珠细细替他擦拭,从饱满的额头到他些些抿着的唇,她弯着腰靠得很近,宋知濯能清晰捕捉到她被香火熏出来的独特香味儿,他闪了两下眼睛,从她纤巧的鼻子挪到她翘着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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