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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方大人沉了沉神色:“莫非殿下还以为,有了皇后在前,殿下的长子身份还能名正言顺即位么?”

“林皇后年轻好生养,即使这一胎滑落,也迟早会有下一胎的。夺储的症结,本不在她身上。”

一句话,撕破了薛元清想要逃避的现实。

他低下了头,有些不敢面对。其实心中早有感觉——皇父封王,不是安抚他,而是放弃他。

见薛元清这样,方大人放心地露出了心中的獠牙:“殿下既然已经对林皇后出手,何不一不做、二不休呢?”

“方家有一姻亲,恰好与禁军有些联系。不须多少人马,三五百人,即可把一座宫殿围得水泄不通。”

“大人……你容我想想……”薛元清表情似有松动。

方大人见好就收:“如此,下官就告辞了。”

薛元清没顾得上送,随着方大人的话,储位、乃至皇位似乎从没有离他这样进过。

表面上说着“需要三思”的话,实则,他的心头已是一片火热。

第71章 太子

月上中天, 王府中一片宁静,连一滴滴露水的凝结都落地有声。

薛元清孤身枕在罗帐之中,看着绣面精美的帐顶, 翻来覆去,久久不能沉眠。

方大人这一番话,着实他开了一扇新门,其中尽是从前不曾目睹过的风景。

他发现,以前的自己看似雄心勃勃地争储, 实则所用的手段, 倒像后宫妇人们争妍斗艳的争宠手段更多。

伪装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固然让皇父高看了他一眼,享受了薛晏清没有的诸多待遇, 但是到了立储的关头,皇父却是不分轻重,将他们一齐抛弃。

……细细想来, 这些“手段”, 都是母妃言传身教给他的。

而皇父、柳氏女诸人, 虽然看在眼里, 却无一人提醒他。

一想到自己往日的言行如跳梁小丑一般, 被不知道多少人看了笑话,薛元清心底就止不住地恼恨。同时,对于安乐宫中为他奔忙的陈贵妃, 也忍不住多了几分怨怼之意。

好在,好在有方大人一番话点醒了他, 又指出一条明路来。

薛元清略略想象着宫殿被围住、皇父、林皇后、薛晏清夫妇之人的命运尽数被自己掌握、受人摆布忍气吞声的场景,心头就泛起一片热意。

连带着最后一丝不忍与多年父子情意,都在这般耀武扬威的想象之下消弭无踪了。

他捏紧了拳头, 仿佛胜利已经被收在股掌之中。

京城的秋天很是短暂,待燕山的红叶染尽了霜色,北风如约而至,掀起冬日久违的冷意。

自春日宴算起,从春至冬,眼见着就要走出一个轮回了。虞莞伸出手,感受了一下北风的凛冽,忍不住感叹起来。

这半年中历经的事,似乎远比她上辈子嫁入皇家三年来得波澜起伏。仿佛自虞芝兰做下的蠢事算起,宫中就一直称不上平静。

无数失败者来了又走,又卷入了上辈子置身事外之人。

不过这一次,虞莞有预感,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她站在大门前,薛晏清在她身后三步处。

然后,她极自然地握住了薛晏清的手,一如既往的宽厚干燥,只是有些凉。

上了马车她才问:“怎么手这么冷?早知道拿个手炉给你了。”

薛晏清体质略有些畏寒,不过这事只有太医和他自己知晓,连兀君也是不知的。没想到虞莞自己伸手一摸,就摸了出来。

他心中受用,不动声色地将虞莞的手又捉紧了几分:“这就有个现成的手炉。”

虞莞睨了他一眼,由他去了。

马车行了一会儿,已经远远能看见宫门。虞莞本是成竹在胸的,这时却心中泛起紧张之感,有些坐立难安。

“以后,若无大事,定然不准备什么宴会了。”她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即使是给你过寿,也不弄什么群臣宴饮,我们就关起门来,在长信宫安安静静地过。”

若是次次宴会都像万寿、秋狩一样横生事端,任谁也吃不消。

“好,都依阿莞的。”薛晏清说。

近来,他很爱听虞莞漫谈以两人的“以后”。不是夜深人静时,梦里偶然妄想的片影,而是真实可感的将来。

那样的场面,他略略一想,心中就泛起止不住的热意。

这次柳舒圆提出的是家宴,也就是说只有皇室中人。他们和薛元清两个在宫外开府的,是唯二两个需要入宫谒见的。

马车缓缓停靠在宫门处,虞莞与薛晏清牵着手,一前一后地下了车。她本想进了宫之后,两人的手就自然地分开,没想到甩了一下,竟然没甩开。

虞莞看了一眼薛晏清,逆料薛晏清也十分无辜地看着她。

好罢,她不再挣扎。

宫门处见有贵人前来,忙不迭地推开朱漆大门,迎着二人回到这这久违的深宫。

虞莞四下打量了一番,此处草木依旧如故,不知为何,竟有一种阔别已久的感觉。

看来王府的日子果然自由,让人乐不思蜀。

“届时,我们将太后接出来,带她去宫外游乐一番如何?”回到宫里,虞莞警惕心大增,本能地压低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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