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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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他的生命正以极快的速度流失着,如同手中握不住的沙,快到他心悸恐慌,却又无能为力。

趁束缚解开,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艰难地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唯恐来不及,时濛没有报警,没有叫救护车,抓紧最后的时间打给通讯录里的001。

他想听听傅宣燎的声音,怕以后就听不到了。

他还想告诉傅宣燎,外面下雨了,可是蘑菇没有带伞。

听着电话里绵长的“嘟”声,时濛甚至幻想,说不定能从傅宣燎口中讨几句温情话语,为他抵挡一点寒冷的侵袭。

可是傅宣燎并不知道他的处境,说出口的话句句戳心。

“那……”时濛努力平复呼吸,让自己不显得狼狈,“那,我要是快死了,你可以……”

他还是忍不住将这个假设抛了出来,在假设即将成为现实之前。

许是被他用生命威胁烦了,这次傅宣燎仍未当真,以为又是骗他回去的手段。

“时濛,你还没闹够吗?”傅宣燎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没有一丁点温度,“你的生死,本来就与我没有关系。”

那就是不可以了。

就算死了,他也不会记得。

得出结论的时濛,竟感觉到一丝解脱的快意。

他一面骂自己活该,咎由自取,一面摊开双臂,将手机丢到旁边,瞪大眼睛看着破开个黑洞似的天空。

过去很久,疼痛才迟滞地涌了上来。

身体像被砸出许多个窟窿,每个都在汩汩地往外冒血水。那么多被他忽略的伤口,被恼人的雨水浸泡,受到感染,血肉被蛀虫啃食,连成一片溃烂不堪的空洞。

疼得时濛蜷起身体,将自己抱成一团。

他像一只自欺欺人的可怜虫,把自卑当自负,不懂服软,永不认输,却在这个偏僻杂芜的角落里任由疼痛侵占了他全部的感官,懦弱地做出被伤害后的所有反应。

察觉到面颊上流淌过的温热液体是泪,时濛深喘几口气,张开嘴巴,在空旷无人的地方嘶声痛哭。

从很小的时候起他便从不掉泪,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也只当他冷情冷性。

可是怎么会有人不会哭呢?

只是不够绝望罢了。

在那最后一通电话里,时濛想问——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铠甲尽除,拔光了刺,你可以抱抱我吗?哪怕就一次。

回应他的是傅宣燎不耐烦的撇清,还有越发刺骨的冷雨。

时濛渐渐失去力气。

他没有治愈自己的能力,哭过之后身体里更空,得不到填补,他轻得飘了起来。

不知道自己即将飘向哪里,时濛想,哪里都可以。

区区一副空壳,待在哪里不是待着呢?

他慢慢松开环抱的四肢,放松身体,等待暴雨后的一阵风,将他吹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遥远地方去。

第31章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四点。

后半程傅宣燎心不在焉,握着手机频频走神,终于在会议结束后,心中愈演愈烈的不详预感,促使他拨通了时濛的号码。

第一遍没通,隔五分钟打第二遍,依然无人接听。

傅宣燎以为时濛在耍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直接将电话打回家去,蒋蓉接了,说时濛上午出去了,还没回来。

“他出去干什么?”傅宣燎问。

“打疫苗,他被猫抓伤了手。”蒋蓉说。

傅宣燎皱眉:“猫?”

昨晚他跑出去,淋一身雨回来,就是为了让猫抓一把?

是那只叫木木的猫吗?

傅宣燎想起那是时濛亲生母亲的猫,托给时濛照顾过一段时间。

而他的亲生母亲……

印象中唯一一次与那个姓杨的女人见面,还是在念小学的时候。

有次学校组织去郊外春游,中高年级围坐在一起,傅宣燎看见时濛从队伍里跑出去,喊那个女人“妈妈”,那个女人却不理会他,反而让他把同班的时沐叫过来,往时沐手里塞了一大包零食,笑得很慈爱。

木木,姓杨的女人,错位的爱意——每一件单看都没什么稀奇,串联起来便有些古怪。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傅宣燎交代蒋蓉道:“时濛回家了给我打电话。”

“那你呢,什么时候回来?”蒋蓉问。

抬头看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傅宣燎对即将到来的应酬场合颇为抗拒。

“吃过晚餐回。”他说,“我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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