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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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不再畏惧,眨了下眼睛,将黑暗看得更分明。

孤舟应当回到海里去。

“我也回到我该去的地方。”

偏离走向的记忆片段中,偶尔插进一些混乱的动静。

先是身体不断被搬弄折腾,一群人围在四周,用冰冷的器械在他身上左捣右戳,紧接着是成串的脚步声,来来回回,不止不休。

时濛听见有人在说“对不起”,说“都怪我最近忽略了你”,哭声悲伤婉转,叫人心碎。

他想说话,想对江雪说别哭了,我把自己弄成这样怎么能怪你。刚要开口,没受伤的手被另一只掌心宽大的手握住,轻柔摩挲间,熟悉的温度传来,却令时濛心生退意,暂且放弃回到现实。

后来又陆续有人前来,除了前来调查的公安人员,还有幸灾乐祸的,走个过场的,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都来了,真心替他惋惜的也不少。

“这孩子,还是把自己困住了。”时濛听见马老师的叹息,“希望你在梦里,能找到逃生的出口。”

时濛便心安理得地在现实与幻境的夹层中游荡,睁开眼睛、所有感官与世界恢复连通的那一刻,他还懵懵懂懂,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四面墙壁的单人病房,点滴注入身体的药水,床头显示星期四的日历。在梦境中历尽千帆,放到现实世界不过几天而已。

确认自己活着,出现在时濛脑中的第一个念头,还是逃离。

幸而醒来的时候病房里没人,时濛撑着身体下床,先用被包得严严实实、难以活动的右手拔掉左手背上的针头,然后扶着墙摸到放在沙发上的一件西装外套。

光凭款式和大小就能判断出这衣服属于谁,时濛不想拿它,可是没得选。

他把外套披在身上盖住病服,趴在门板上通过耳朵确定外面的情况后,拧动把手开门,小心地穿过廊道走向楼梯间。

为避免碰到人,时濛选择走楼梯。

许是因为紧张,他一时半刻并未察觉不适。

从四楼步行至楼下,装作路人走出医院大门,穿过两条街,在某商业广场前的长椅上坐下,时濛才迟滞地被伤口传来的疼痛弄白了脸色。

做了几个深呼吸,在心理作用上得到缓解,时濛得以将注意力从疼痛中挪出一部分,放到其他感受上去。

好不容易挣脱身心的枷锁,不该辜负这难得的自由。

第32章

(之前还有一章别漏了!)

适逢傍晚,夏日暖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时濛仰靠在座椅上,眯起眼睛,看见广场前有个拿着气球的小孩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场景令时濛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有过一次,在人多热闹的地方和杨幼兰走散,找不到妈妈了。

当时的心情时濛记不太清,想来多半被恐慌占据。小孩子都把母亲视作天,如果母亲也将他丢弃,就真的没人要他了。

后来的许多年,他都在不懈地寻找,找一个愿意收留他的地方。

他去到时家,在日复一日的无视与冷待中,从起初的满怀期望到热血渐凉;他渴望朋友,又总被先入为主的偏见和恶意伤得体无完肤。

他不断地找,不断地被丢弃,直到遇见傅宣燎,他命运中的太阳。

太阳啊,时濛抬起头,他曾将没有太阳的长夜视作一场煎熬,如今却觉得不过这样。

不过就是没有光。

很快,扁着嘴快要哭出来的小孩等到了他的妈妈,被叫着“宝贝”抱在怀中。时濛猜想,母亲的怀抱大抵是温暖的,哪怕他从未拥有过。

倒让他想起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渴望的那个拥抱。

谁想沉睡的几天功夫,他就丧失了拥有的欲望。

毕竟一时虚妄的欢愉换来的只有无尽的痛苦,而近乎癫狂的偏执已化作尘土,通过呼吸和心跳复苏的生命迹象,也无法再将它完整拼凑。

目送那对母子渐行渐远,远到那飘得高高的气球都看不见,时濛呼出长长一口气,让风呼啸着穿过他的支离破碎的胸膛。

他突然什么都不怕了,前所未有地感到轻松,因为死过一次的人,再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痛觉让模糊的视线再度变得清明,他看见林立的高楼上盘踞的乌云,听见藏匿于其中风雨欲来的声音。

看,连老天都催着他赶紧告别了。

时濛离开不过五分钟,医院顶层的单人病房区就乱了套。

傅宣燎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出去买个东西的短短几分钟,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苏醒迹象的人就不见了。

他把病房翻了个底朝天,连床垫都掀起来细搜了一遍,除了一张被雨水浸透过皱巴巴的狂犬疫苗注射指南,什么都没找到。

傅宣燎努力维持镇定,一面打电话要求医院调监控,一面将那张注射指南摊开。

注意到上面的第二次注射日期是昨天,已经过了时效,傅宣燎一时愣住,飘飘忽忽的,由着这些天来最沉重的无力感将他密不透风地包围。

那天打完高乐成的电话赶到这里,面对的“手术中”三个冷色调的字。

傅宣燎不愿回想,却根本无法忘记时濛被推出来的样子。

昨天还和他拌嘴的人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身上遍布深浅不一的伤痕,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那双总是黏着他的眼睛闭得很紧,像睁不开,又好像不愿睁开,不想回到这个残酷的世界。

江雪说,打不通他电话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后来那所破旧厂区附近的居民发现门口躺着个人,一并发现这人手里攥着手机,她的电话刚好打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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