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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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撇嘴:“有事才给我打电话?没事也给我打,听到没?”

时濛应下了,长按电源键,开机后刚要揣回兜里,手机适时响了起来。

以为是某个不识相的人打来的,江雪凑过去看,见来电显示界面上的“孙老师”三个字,皱眉道:“他找你干吗?”

时濛摇头,表示不知。

铃声响了很久,停下之后又锲而不舍地打来,时濛到底还是接了。

通话时长不过几秒,挂断后,时濛的神情有些茫然。

“怎么了?”江雪问。

愣怔好半天,时濛才回答:“杨幼兰,自杀了。”

事情还要从李碧菡上门闹事说起。

在旁人看来,她只是作为正室去到丈夫养在外面的小三面前立个下马威,知情者也只当她是去讨个说法,顺便发泄积压多年的怨气。

谁想李碧菡当天是有备而去,口袋里藏着录音笔,包口塞了小型摄像机,把和杨幼兰争吵的全过程都录了下来,转头就找了个律师,将她告上法庭。

对此时怀亦表示不赞同:“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何必旧事重提?”

李碧菡冷笑:“都是你儿子,你当然觉得没必要。可是濛濛是我生的,我必须替他做主。”

“你问过他了吗?他需要你做这个主吗?”时怀亦劝道,“二十多年了,这事根本追究不出结果,我看不如撤诉吧,思卉那边也找几个厉害的律师帮她辩护。这事已经闹得很难看了,你想全枫城的人都来看我们时家的笑话?”

看着这个满脑子“家宅和睦”的男人,李碧菡前所未有地感到心寒。

“这事不需要问谁,是我这个当妈的应该为他做的。”她掷地有声道,“思卉犯了错,就该承担责任,至于二十多年前的恩怨能不能还我儿公道,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自此李碧菡继续调查当年的事,一面起诉一面收集证据。

幸运的是,这件事这么久没有爆发出来先是因为无人怀疑,后来是因为被有心人隐瞒,如今按图索骥,竟发现不少有力的线索。

比如当年就算在同一家医院,凭杨幼兰一己之力的确没办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将两个新生儿调换,而作为她的“护花使者”,孙雁风的名字闯入视线的那一刻,众人竟毫不意外。

连江雪都在调查过程中提供了信息,说孙雁风曾在偷画事件爆发时,指认时濛的画风与时沐相似,有意引导舆论让大家认为时濛嫉恨时沐才华,才做出这样的事。

李碧菡势单力薄,傅家主动帮忙参与调查,等他们找到孙雁风的时候,后者正守在杨幼兰家中,像是知道他们的来意,让他们在外面等一会儿,说把粥熬好就去自首。

孙雁风将全部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说换孩子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幼兰她没读过什么书,跟了时怀亦之后一心想当他的正牌夫人,可惜时怀亦对她从来就没有认真过。后来她流了产,又怀上了沐沐,我看她整天以泪洗面担心孩子过得不好,就动了调换的心思。”

傅宣燎虽听得恼火,但到底没失了理智:“我知道你想将罪名一力担下来,可是到法庭上讲究的是证据,当心护人没护住,反而落个包庇的罪名。”

被问到《焰》的事,孙雁风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语气:“两个都是我的学生,问到我头上,我只能如实回答说他俩的画风的确相近。”

显是仗着时沐不在世,死无对证,怎么说都可以。

傅宣燎问:“画上的署名是后加的吧?那墨迹和画作本身不同。”

孙雁风的眼神有些微躲闪,待意识到是在诈他,很快恢复镇定:“既然画已经没了,再追究也不会有结果。我也心疼濛濛,不然何必将他的照片给你们,这些年我待他如何,你们问问他便该知道。”

“待他如何?”李碧菡反问,“你助纣为虐改写他的人生,如此深重的罪孽,以为事后补偿便能一笔勾销?”

孙雁风沉默不语。

面对害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李碧菡情绪自是没办法稳定。她上前怒视着孙雁风,问他怎么担得起时濛叫他一声老师,问他午夜梦回怎么不怕恶鬼缠身。

“难怪啊,你对沐沐那么上心那么好,连时怀亦都不知道这事有你一笔,还当你对时家有恩。”李碧菡怒极反笑,“有恩?分明是恩将仇报吧,你和杨幼兰当真一个赛一个的心狠。”

孙雁风又开口替杨幼兰解释,说她其实很疼时濛,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听得李碧菡咬牙切齿:“濛濛来时家那会儿有多瘦,我没眼睛看吗?她自己都说恨不得濛濛死!”

杨幼兰就是在这个时候自杀的。

当啷一声刀子落地的动静,孙雁风闻声进到房间里,看见杨幼兰一条胳膊垂在床边,地面上一滩血,吓得不复往日镇定,忙把人抱起来送往最近的医院。

在场的所有人都跟了去,并非担心杨幼兰的死活,而是怕她就这么死了,还没来得及受到应有的惩罚。

因而时濛赶到医院时,所有人都很惊讶,包括刚抢救过来躺在病床上的杨幼兰。

不过他其实并不是来见谁的,只是听说了这件事,觉得自己有必要来看看。

他没理会迎上来的李碧菡,没分视线给旁边站着的傅宣燎,也没问孙雁风为什么给他打电话,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低头看了一眼杨幼兰扎着针的手背。

枯瘦的,孱弱的,让他没来由地想起当年时沐病中,她曾求他救救时沐,又在时沐死去后,哭着诅咒他“怎么死的不是你”。

她还在将他送到时家之后,不断提醒他喊时沐“哥哥”,却又在时沐的祭日因为不能去墓前祭拜,随心所欲地拿他撒气。

同时被记起的,还有年前的那顿一起包的饺子,去年生日前夜她立在萧瑟秋风中目送他的眼神,以及小时候住在城郊漏雨的房子里,她也曾在寒冷的冬夜为他盖上厚被,焐热他冰冷的掌心。

偶尔的温情,和绝大部分时间的冷漠凶横。

如今她落得这般下场,时濛以为自己会快活,会仰天大笑她活该,可真正看到她狼狈至此的模样,时濛心里如同死水般平静,一丝波澜都不起。

他也无心过问她自杀的原因,横竖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杨幼兰倒是一点没变,还是那副刻薄嘴脸,“你走,不要你看,跟你有钱的亲爹亲妈快活去吧!”

时濛扭头便走,权当没看到她红了的眼圈。

反正该确认的也确认完了,他对这个好像所有人都亏欠他、都殷切地注视着他、渴望得到补偿机会似的世界,早就没有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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