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2 / 2)
斐克达在震惊的时候,埃文已经走远了。她晃了两晃想要迈开脚步,却一个趔趄瘫坐在了雪地上。
雪下得寂静,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只剩了斐克达一个人。她现在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很多人很多事,恐惧在这个时候才慢慢涌现。
她是混血,不是纯血。
多少麻瓜巫师查尽家谱也要和巫师血统扯上关系,而拥有巫师血统的人自然是无上尊贵。可这下好了,这血缘一断就断了一半。斐克达觉得那些浩如烟海的历史记录家谱血脉突然一下子跟她没关系了,她彻底地被赶出了纯血的地盘。现在混血在社会上还有点地位,在几百年前纯血兴旺的时候,混血可是比麻瓜还让人唾弃的。纯血是有多愚蠢才会和麻瓜混在一起?纯正的血液混进了泥巴,那便是人人喊打的东西了。
雷古勒斯会怎么看她?文迪米娅会怎么看她?外人会怎么笑话她?在爸爸门下进修的学生们、那些未来的魔药大师们会怎么看他?德鲁埃拉姑姑会怎么样?布莱克家族会怎么样?整个巫师世界会怎么样?
斐克达感觉自己在发抖。她狼狈地爬起来跑进庄园。这个时候只要她能看到任何一个能说话的生物就能安心,可爸爸大概已经回了房间,伊冯也在厨房忙碌,菲利克斯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在这座被称为家的偌大的房子里头,竟没有一个人或者一样东西能让斐克达平静。她跌坐在沙发上,胸口剧烈起伏。她盯着熊熊燃烧的柴火,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她以为她习惯了一个人,可是她并没有。这个时候如果埃文能回来,告诉她一切都是编的就好了。斐克达转而盯向地毯,前几天她在那儿挠了埃文一掌。她想,如果她当时冷静一点,埃文是不是就不会告诉她这些话了。
斐克达蜷缩起来。现在你给我适应,她告诉自己,以后你都是一个人了。
斐克达是在国王十字车站碰到憔悴不堪下巴泛青的埃文却毫无惊诧的时候发现自己变了的。
“你还回来干什么?”斐克达冷冷地问。她对哥哥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敌意,尽管他们一母同胞,她却觉得哥哥是在跟她划清界限。
“霍格沃茨需要我。”埃文虽然憔悴,但说这话时却有几分骄傲。斐克达盯着他嘴唇上面下巴下面冒出来的小小胡茬,怎么看怎么碍眼。成熟的东西不属于埃文,他就该活蹦乱跳乍乍乎乎没心没肺地做个小屁孩。
斐克达以为自己会犹豫或者直接走掉,但她还是留了下来与埃文同行。
“你到哪儿去了?”斐克达问。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关心,也许这只是血脉相连的本能。
“马尔福庄园。”埃文简短地回答。
马尔福家族最喜欢拿血统说事,现在纳西莎也成为了他们的一员,她会不会嫌弃斐克达......
不,她已经在嫌弃埃文了。瞧埃文那副换身衣服就能出门讨饭的样子,就能看出马尔福家族的态度。
“他们......对你不好?”
“没有,这是训练的缘故。”埃文好像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讲。也是,他跟马尔福家族待了几天,被他们所影响,大概也开始嫌弃斐克达了吧。
斐克达没再多问,埃文也没再多说。兄妹两人同行一路,却好似陌路人。
然后他们遇到了雷古勒斯。雷古勒斯是幸运的,他还是老样子。斐克达经过了这一番心态上的变化后,有些事她倒是看得清楚了。
雷古勒斯喜欢她,而她......她不知道了。斐克达知道雷古勒斯对自己抱有别样的情感,她只是不愿承认而已。雷古勒斯偷亲她,她心底冒出的那一点点喜悦在当时也许令人脸红,如今却不能再拥有了。斐克达现在已经配不上他了,再多的希冀也是多余。何况......她在希冀什么呢?
可如果斐克达就此离开,她却有些不舍。她无法忽视雷古勒斯为她吃醋的时候她秘密的欣喜。以现在理智的角度来看,那欣喜绝不是出于友情。
既然无法离开,那就只能留下。如果雷古勒斯能喜欢斐克达到忘记她的血统,那么以后的日子也就不那么难了。
可是雷古勒斯做得到吗?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做到?
斐克达从被窝里拿出双手,盯着它们看了许久。本就细瘦的手在宽大病号服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细瘦。这双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上分外显眼。这一切都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可那些血管里流淌着的血液却不再是纯净的了,不,从来就没有纯净过。
喧闹声和脚步声由远而近。“出去!出去!这不是你们玩的地方!”斐克达听见庞弗雷夫人高声说。
斐克达的病床被屏风挡着,大约是防止传染。她觉得庆幸,因为不用看到外人的脸。
几串脚步声向屏风靠近,然后在屏风外停了下来。
“喂,听说罗齐尔得了个麻瓜病,还挺能传染,你要进去?”这是米拉克史密斯的低语。
“就算她不传染,我也不会进去。我只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文迪米娅!斐克达瞬间激动起来,瞬间便失落下去。她们已经做不成朋友了,可文迪米娅还来看斐克达,后者不由得有些感动。可这感动最终也是无用。
“庞弗雷夫人,我可以进去吗?”这是埃文正在日渐变得低沉的声音。
“当然可以。”
埃文出现在斐克达眼前。他刚冒出来的胡茬已经不见了,稚气未脱的模样让斐克达感到很亲切。雷古勒斯和卡佩拉跟在他后面,都是一言不发。斐克达有些意外,平常叽叽喳喳话不停的卡佩拉现在安静了许多。
他们都没有说话。埃文坐到床边,很轻柔地抚摸着斐克达的额头。斐克达看着哥哥的眼睛,那双眼瞳虽然是深棕色的,可那和她自己的眼睛又有什么不同?
雷古勒斯在床另一边坐下。斐克达有意和他拉近关系,现在却觉得陌生。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她却下意识地一躲。斐克达有些后悔,但她不能再把手伸出去了。
“对不起,斐克达。”埃文说。这个时候的他像极了阿利奥思。
“不用和我道歉。”斐克达说。她心里却想着刚才那一抽手,雷古勒斯有没有不高兴。他低着头,斐克达看不到他的表情。
卡佩拉还站在原地。恍惚间,斐克达从她身上看到了和埃文无比相似的气质,那种与自身相貌不符的成熟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很奇怪,卡佩拉在某些方面来说十分有魅力——这份魅力也很奇怪地跟年龄无关,可她却有一种让人敬而远之的气质(不是出于傲骨,却是单纯的拒绝),令人又不愿看她又忍不住被吸引。卡佩拉盯着自己双手的眼神十分阴沉,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阴狠,可她对上斐克达的眼神时,又回到了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
她们对视了一会儿,就在斐克达认为她即将能在卡佩拉眼底读出什么东西的时候,埃文说话了。
“你们出去,我有话和我妹妹说。”
那发号施令的腔调,让斐克达想起了西尔玛伯斯德。
卡佩拉又看了斐克达一眼,便消失在屏风后面。雷古勒斯看起来有些依依不舍,就在斐克达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忽地握了握她的指尖,温热的触感留在那里变成了一个永恒,少年黑曜石般的双眼中满满都是担心。他深深地看了斐克达一眼,转身离去。
那双眼睛里的温柔与忧愁,只属于她。
斐克达回过神来。她本不该在此时动心。也许是因为雷古勒斯的眼睛在斐克达心里烙印得太深,她看到埃文的时候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种厌恶。
“你要跟我说什么?”斐克达自己都被自己冰冷的语气吓到了。
“你这是在怪我?”埃文低下头,“其实你没必要做得这么绝。”
“所以到头来还是我的错?”
“没有人有错,斐克达!”埃文双手撑在斐克达的头旁边。
斐克达的视野里只剩下哥哥的脸。她在生什么气呢?又在怪谁呢?她能怪谁呢?
“那为什么我顶着纯血的姓氏,血统却是混血?”
“那只是多年前的一场错误而已——”
“错误?”斐克达猛地坐起来,“拿人命犯的错误?所以我们活着是因为一个错误?”
斐克达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火辣辣地疼。埃文连忙轻拍她的背。她本想推开他,但她没有。斐克达知道她不能怪埃文,可她需要为她可笑的情感找一个寄托。
父亲的脸在斐克达眼前浮现。真可笑,她为这个错误恨不得剜骨换血,在想到犯下这个错误的人时,她却恨不了了。斐克达开始想象父母的相识、婚姻和最终的分离。也许他们并无感情,也许他们相爱至深。
相爱......雷古勒斯忽然从斐克达大脑里的某个角落蹦了出来。她连忙终止自己乱跑的思想;她不希望在这种时候脸红。
他们永远都不可能走到一起的。斐克达告诉自己。她越发恨不得了。
“别担心,这件事你知我知,别人知道之前你还是个纯血。”
斐克达的心里有什么落下来了。至少在别人面前,她还是纯血。
斐克达不知道此事并非只有埃文和她知道,对于如杂草一般疯长的流言,她更是一无所知。
他们说人人血统平等,可后来斐克达才发现,原来是不是纯血是真的会影响他人对她的态度的。
这态度并不积极,反之,消极得令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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