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缭缭娉婷色,一望却是在云中(1 / 2)
“朱老夫子可曾找过你?”
花折梅这句“无心一问”却莫名烦扰了叶寒一个下午。
花折梅到底想说什么?他到底又在向自己隐瞒了什么?还有朱老夫子为何要找她?是有正事还是这只是花折梅无心一说而已,又或者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叶寒一人坐在屋中想得脑瓜仁都疼了,心里早把花折梅骂了上百遍,他们俩认识也这么多年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这货竟然还跟她玩起哑谜了,看她明日不做几道变态辣菜辣死他。
不过,这朱老夫子叶寒未等到,可他那一同而来的孙女却先主动找上门来,虽然不知她为何而来,叶寒还是让常嬷嬷先请了她进来,也许她还能旁敲侧击打听点什么来。
正午虽去暮间尚早,炎炎不走,凉阁冰鉴充足,身居其中犹如是在初秋气爽时。而当阁门半开、暑风直扑而来,清凉忽作破散,暑风闷热潮湿之气好似从南塘田田荷叶吹来,叶寒正坐主位席间逆光而看,只见一如菡萏娉婷的粉衫少女缓缓走近,纤纤做莲步,蛾眉正无双,清浅眼儿媚,最是玉娇娘。
“民女朱娉婷见过王妃娘娘。”
声若菡萏倏然绽放轻破一响,清脆入耳不输山涧溪流叮咚,好一初芙娇美人,纵是叶寒已见青川公孙释之人间绝色,也不能否认此女芙蓉明艳之姿。
叶寒和颜说道:“朱小姐请起。”
这算是朱娉婷第一次正式面见叶寒,她听端王府下人说端王妃待人和善,不喜以权势欺压人,这或许是与她平民出身的缘由有很大关系,今日独处一见,果不其然,端王妃确实平易近人,这让她半吊着的心也落了地。
客已落坐席间,茶饮也已奉上案,众人退下,只剩常嬷嬷和几个贴身奴仆在旁随侍伺候。
碧珠白钗轻粉水衫,见朱家小姐恢复了女儿装束,不似初见时的小厮打扮,这是叶寒命人早放在她房中的衣束,贴心问道:“这身衣服可还合身?若是哪有不适合的,可与府中裁缝说说,让她给你做几身合身的衣裳。”
朱娉婷婉拒谢道:“王妃好意,娉婷在此先行谢过。可娉婷只是寻常一介小女,因祖父缘由才有幸入住端王府,已是无功受禄,不敢再奢求多物,还请王妃莫要见怪。”
三朝帝师风骨清,一门无不知礼人,不愧是朱老夫子的孙女,容貌品德皆是上品,怪不得方云中那个书呆子肯为之投笔从戎,以抱美人归。
“朱小姐今日前来,可是朱老夫子有话要交由你说与我听?”比起其它事,叶寒更好奇她今日来的目的。
水红裙缭缭如软香红烟升起,朱娉婷突然站起又跪在席间,直言说道:“还请王妃莫怪。娉婷今日来合璧庭并未与祖父商量,是娉婷一人之意。”
美人跪拜在下,似有难处,叶寒与常嬷嬷默契交会一眼,各自心有所猜,然后叶寒好奇问道:“朱小姐可是有事相求?”
朱娉婷抬眸一笑,若微风轻拂晃过菡萏,露出一软浅粉娇羞,“娉婷听说,并州城虽处西境偏远,但繁华不输江南云州。娉婷来并州也有些时日,所以想出府逛逛,一览并州繁华。”
骄阳白日金光耀,叶寒不由偏转过头来,别开那竹帘漏下来的刺眼白光,看着朱娉婷认真问道:“现在?”
竹席绿帘下,朱娉婷若一支不胜凉风的浅红菡萏轻轻点头,叶寒也是从这般青涩年华走过来的人,这席间少女虽未说明来此真实意图,可那双含羞的眸子却早已出卖了她。
叶寒瞧了眼阁中滴漏,刚过酉时,而外间酷暑曝晒依旧炎热难耐,于是想了想说道:“端王府再大待久了也觉无聊,朱小姐出府逛下也好。这样吧,我派人给你寻辆马车和一识路的车夫,你现在我这儿坐会儿等等。”
显然朱娉婷没领会叶寒的好意,叶寒刚说完她便起了几分焦急之色,并不是怕端王妃给祖父通风报信,而是她真的很急,她想现在就出府,她想去见那人,可这话她一女子也不好当着她人的面说出来,只好慌不择食找了些蹩脚的话推拒着叶寒的好意,“不了不了!王妃好意娉婷谢过。其实无需这么劳烦,娉婷若是不识路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了,不会走失的。”
前是淑女后是活泼,叶寒看着慌乱间面色异常生动的朱娉婷,心中暗然失笑,估计这才是这位朱家小姐的真实天性吧,二八少女天真随性,刚才最初那番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礼是装出来应付人的。虽然自己差点被她给骗了,但不过说真的,叶寒还真有点喜欢这位有点跳脱的朱家小姐,真不知正经严肃的朱老夫子是怎么教出个这么好玩可爱的孙女的。
见朱娉婷未听懂叶寒的良苦用心,常嬷嬷好心上前为之解释道:“朱小姐还是听夫人的话吧!在这儿等一会儿,待马车准备好自是立刻带你出府游玩。”
“可……”,朱娉婷想要拒绝,可一看眼前这位和颜悦色的妇人又说不出口来,只好恹恹坐回席间,低眉塌肩耷拉着头,完完全全一副小女儿家的样,哪还有方才的大家闺秀风范。
叶寒向常嬷嬷点了点头示意,然后常嬷嬷便向朱娉婷说着并州城中某地“风俗”,“朱小姐可能不知,这并州城一到夏日,白昼渐长,不似云州城那般黑得早,所以城中很多百姓不到落日不会归家……”
这与她有何干,朱娉婷心里嘟囔着,可毕竟还在合璧庭不能失礼,只能勉强打起精神坐直身体,全身上下无不生着难受,耳朵还得遭受这那位嬷嬷的喋喋不休,“……尤其是并州城中的斜阳巷……”
听到那个熟悉的地名,朱娉婷不由浑身一震,双耳立即竖了起来,认真听着,“……那里多是些穷苦之人,在外做衣的女人都想趁着天未黑之前多做几件衣裳多挣几文钱,所以往往归家更晚,未到酉时斜阳巷是见不到炊烟的。而在斜阳巷育荫堂读书的孩童,只有见到自家炊烟起才会下学回家吃饭。”
茶水剩半,常嬷嬷还是为之斟满,“朱小姐还是稍安勿躁,待日头落去炊烟升起,马车自会送您去斜阳巷看学童散去,雏燕归家里。”
一话说完,朱娉婷已是臊红羞了半边脸,一半是为了自己早已被看透的小心思,一半是自己误会了叶寒的一番好意,惭愧低头致歉,“……王妃好心,是娉婷太过急躁,是娉婷的错,还请王妃莫怪罪。”
少女思春时,何时不是春时,同为过来人叶寒又怎会怪她,只是嘱咐道:“朱老夫子那里我帮你瞒着,但你得答应我天黑之前必须回府。”
“谢谢叶姐姐!”
朱娉婷一时大喜,情不自禁喊道,常嬷嬷听后不妥,本想出言提醒这朱家小姐一二,可叶寒摆了摆手便算了,直到朱娉婷走后常嬷嬷才忍不住向叶寒和颜悦色“抱怨”道:“夫人,您方才是不是有点纵容朱家小姐了?”
“不就是喊了一声‘姐姐’,何必大惊小怪?”叶寒虽初听见时也有一些吃惊,但不似常嬷嬷有这么大的排斥。
常嬷嬷久居后宫,宫闱之间嫔妃争宠看得太多,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警觉起来,“并非老奴在人背后嚼舌根,只是这位朱家小姐太……”
话说一半,叶寒忍不住好奇,主动追问道:“太什么?”
“……没什么,可能真是老奴想多了。”常嬷嬷如常回道。
叶寒上午刚被花折梅弄得好奇心痒痒,现在常嬷嬷又来了这么一道,说话的人说一半藏一半,苦恼的却往往是听话的人。反正她也猜不出谜语,还不如跳出苦海,来个自我解脱,看时辰阿笙也快下学了,她也该去一贤堂接他回来了。
叶寒便带着秋实去了一贤堂,常嬷嬷站在合璧庭里看着叶寒离去的身影,思绪又不由自主回到了刚才两人时被她截断的对话上。
太什么?
她想说,这位朱家小姐太像夫人了,她说的这种相似并非是指两人容貌上的相似,亦不是指少女特有的一种娇憨,而是一种极其奇怪的感觉:或许是她先识得夫人在先,所以当朱家小姐一举一动在她眼中经过时,她会觉得很是熟悉,抬头垂眼扬眉转笑,这些举动像极了夫人,明明最初她做小厮打扮时并没有,就连方才进合璧庭前亦没有,直到见到夫人后才有的,这着实让她起了几分有趣。
之所以后来欲言又止,未与夫人说透,其实想想亦是没这必要,毕竟她不知朱家小姐这种有趣的模仿、目的为何,是纯属好玩还是别有用心,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只是不知道朱老夫子知道自己孙女此番行为又有何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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