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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

大宫女唤来了粗壮有力的太监,直接抬着皇后去了内室,一阵一阵咳嗽声传入沈宥豫的耳朵,他听到阿娘吩咐太医正过来。

成长的记忆里总是如此……

第38章 炙子烤肉 这些东西臭丫头肯定没吃过……

经历多了, 宫人们应对起来井然有序,没有任何忙乱、喧闹,轻巧的脚步中是有条不紊的忙。

沈宥豫来到了偏殿, 淑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芳杏姑姑伺候他,他和芳杏说说着话,耳朵始终竖着听外面的动静。

皇后的身子一向弱, 稍不注意就有可能酿成大病,以至于缠绵病榻数月, 难怪淑贵妃听到她只是咳嗽两声就如临大敌。

“阿娘怎么穿得那般清素?”沈宥豫放下内造的黑釉盏,上好的雅安露茶味道香而不浓、回味甘甜、入口生津, 点出来的乳白色茶末在黑釉盏的衬托下极是清丽,茶面上似浮着幽幽露水气息, 难怪叫做露茶,垂珠点金的黑釉盏反而屈居次位。

芳杏坐在紫檀长榻旁的圆墩上, 双手自然却规矩地放在腿上,闻言她欠了欠身, 柔声说道:“安南水涝后又遇蝗灾,百姓受苦,圣人念在心中极为不忍。大娘娘与娘娘为后宫表率, 缩减开支,素衣清食, 以金钱慰安南百姓,为圣人分忧。”

沈宥豫点头,“勿要让阿娘清减太过, 身体为重。”

“喏。”芳杏应下。

她是淑贵妃从小用惯的使女,从娘家到后宫就没有分开过,到了年龄淑贵妃要放了芳杏出去嫁人, 当个正头娘子,掌一门中馈。以芳杏的人品相貌、地位才情,就是侍郎夫人也做得,也的确有达官贵人向淑贵妃透了意思。

但芳杏不想嫁人,自己梳了头一辈子留在娘娘身边。

这一晃就是近二十年过去,芳杏从轻灵的小姑娘成了端庄妇人,年龄在变,唯有待淑贵妃的情谊始终未变。

淑贵妃出自江南巨贾沈家,当地有一种说法“龙王宫中缺张玉珠床,江南沈家送一张”,可见富有程度,龙王少的玉珠床沈家随便就能送。沈家还有一重身份,在江湖,称之为魔教,沈家父子行事乖张、性情乖戾,所作所为让正道不耻……

站在偏殿外间,隔着翠色轻纱围幔的沈其努力想着自己听来的,好像是有一次跟着主子进宫,他无意间听到淑贵妃另一位贴身宫人对使女说:娘娘的衣裙一定要轻柔慢洗,暗花织锦妆花缎上的纹样可经不住你们这些粗笨的手捏搓。

妆花缎有“一寸妆花一寸金”的说法,本就名贵异常,更何况是与底色一致的暗花,在阳光下走动,上面的花样若隐若现,如隔着轻雾看花,美得内敛克制。

淑贵妃今日穿的素色衣裙就是如此。

沈其垂眸,神色没有任何改变,沈家有钱,每年送进圣人私库和孝敬给淑贵妃的不知凡几,淑贵妃不用宫中银钱,用自己的私房就能富贵一生。

沈宥豫又和芳杏说了一会儿话,不经意间沈宥豫就被问了一句腰间佩戴的荷包出自哪位姑娘之手,瞧着花样儿真是别致精巧,想必那姑娘是七巧玲珑心肝的人。

沈宥豫正处在自己心里喜欢但不能告诉别人,你问了我就忍不住炫耀的心态,得意着眼角眉梢都挂上了洋洋之意,差点儿脱口而出说出“臭丫头”三个字,话到嘴边他冷不丁地看到芳杏的眼睛,改成了漫不经心地姿态,“府中针线上的人做的,我不是很了解。”

帕子他随身带着不好看,就让长史找了针线上的人做成了荷包,做法巧妙得很,荷包拆了依然是一方帕子。

芳杏笑着说,“还想和这位姑娘讨教一下呢,殿下府中的得意人儿就不讨来宫中了,免得殿下舍不得。”

“手法这么巧妙,是挺舍不得。”沈宥豫用大拇指磨搓着锦鲤,心中转着各种心思,芳杏打问自己的生活肯定是阿娘授意,突然问起了荷包的事儿应该是留意到了漂亮的锦鲤……

它们的确很好看!

容不得芳杏不喜欢!

鱼儿在水中游戏,虽没有半点儿水纹的描绘,但处处能见到水的影子,肯定是臭丫头做的。

沈宥豫非常得意,笑容忍不住就爬上了眼角眉梢,当着芳杏的面微微走神。

芳杏的眼眸动了动,没有出声打扰。

外面有小使女走进来,说是大娘娘服下了药,已经睡下了,娘娘让殿下先用午膳,她过会儿就来和殿下说说话。

沈宥豫提着的一颗心落下,只要皇后没事就好,进宫一趟他肯定是没法说走就走的,一想到要和阿娘单独说话,他就头大,压力不比面对阿父小。

整个宫中,还是母亲最为和善,永远不会板着面孔教训他。

沈宥豫含糊地说,“知道了。”

御膳房的菜送来哪怕有保温提篮护着,饭菜也要凉,而且那些厨子的手艺惯会做表面文章,吃口上远不如皇后宫中的小厨房。小厨房里的厨子都是淑贵妃命人寻来的好手艺人,每天换着花样儿做吃食,就是为了让皇后多进两口。

小厨房距离近,这边吩咐一声,那边没多久就上了饭菜,给六殿下准备的肯定不是清淡的吃食,鱼肉蛋应有尽有,还有温在水中的蔷薇露,青得剔透的窄口小瓶子里装着一两清酒,是让沈宥豫小酌的,可不是畅饮。

芳杏布了两道菜,就在沈宥豫的婉拒中退着离开。高挑的女人嘴角始终含笑,走在围幔外的隔间,轻轻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沈其就哆嗦了两下、矮了半截。

芳杏柔声说,“伺候好殿下。”

“是,姑姑,小的知道。”沈其忙不迭地应下。

芳杏点点头,轻轻笑容只是挂在嘴角,“那天问你的,你所知的都说了?”

沈其硬着头皮,忍着没有抬手去擦根本不存在的汗,“姑姑,我哪里敢有所隐瞒,说的都是实话,真话,知无不言。”

“殿下从来不挂配饰。”

沈宥豫嫌弃碍事儿,一应配饰都不戴,破天荒的戴了一个荷包,傻子才看不出来有问题,也就沈宥豫自己觉得没事儿。

沈其有苦难言,想劝着主子别戴,咱低调点儿,暗搓搓地说了两遍主子都嫌烦了。这不,他果然要接受芳杏姑姑盘问,真是比江湖里一些专门拷打……不,比刑部大牢里的负责问话的衙差还要可怕。

沈其舔着干燥的上颚,讨好地笑着说,“殿下突然戴了,我也惊讶,应当是府中使女的手艺好吧。”

方姑娘的手艺好,绣上了殿下的心。

芳杏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如此,下次我去府里,那位手艺极佳的绣女给我引见引见,能改了殿下的习惯。”

沈其头皮紧着,他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位玲珑心肝让殿下改了习惯的“绣女”!

偏殿极大,内外间隔着不少距离,芳杏和沈其说话声音小,里面听不见。沈宥豫不喜人伺候吃饭,他一个人盘腿坐在紫檀长塌上,左手搁在懒架儿上,右手拿着檀木筷子把一片肉放到掌心大的小炙子炉上,怡然自得地烤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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