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2 / 2)
炙子炉原本是一块圆形的铁片子,烧红烧烫了烤肉,民间吃法比较朴素。进入宫中,自然不同了,铁片子换成了黑石片,表面有一棱一棱的浅浅凹槽,端上来前就已经烧得滚烫,现在架在小炉上,下面点着橄榄炭,就是持续加热,维持温度。
厨房送来的羊肉、鹿肉,都是上好的部位,提前腌制过,放在小炙子炉上不需多长时间就变了颜色。沈宥豫换了一双玉色的象牙筷子,夹了烤熟的肉蘸了粉料吃,粉料看着颜色红艳,其实不辣不冲,里面有些花生碎末,一口吃,肉香脂香中又有些坚果的香气,实在是妙。
厨房里还给备了绿叶子菜和紫苏叶子,方便沈宥豫裹着肉吃。
吃了几块肉,沈宥豫就喊了人进来盛饭,这才是爷该过的日子,在方家都是让他自己动手,好歹他是个王爷。
“殿下。”使女纤纤细手奉上了饭,一双妙目滑溜溜地从沈宥豫面上溜走。
沈宥豫看都没看,他满心满意地想着,炙子烤肉臭丫头不知吃过没,这么精巧的炙子炉小茶馆里肯定没有,改明儿让沈其送几套过去,让乡下丫头长长见识。
小使女又喊了一声,“殿下。”
“放下啊。”沈宥豫不解风情,还觉得使女有病,端着碗难不成要伺候到他嘴里?一想到三哥那恶心人的毛病,他就难受得皱眉毛。
小使女,“……喏。”
出了偏殿,容貌极佳的小使女就满面通红地哭了,“姑姑,小奴虽从小卖给了牙人,辗转来了宫里,但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绝对不做爬主子床的事儿,你这般差遣我,羞死人了。”
芳杏抬了手指戳小使女的脑门,“刚才得了令,可没见你羞得没脸见人。”
小使女双手捂住脸,气得耳朵都红透,殿下真是出了名的木头,小宫女的媚眼都抛得没意思。哪里像三殿下、五殿下他们,到了年纪就是送了宫人体己,那些宫人还不是他们亲娘身边的丫头。
芳杏轻斥,“别说殿下没这个心,就是有这个心,娘娘也是不允的,你最好别想那么多,小心出不了宫。”
小宫女讪讪,不做娇蛮姿态,悄然问着,“姑姑,既然娘娘不允许,怎么让小奴刚刚去伺候殿下?”
“别探问那么多。”芳杏淡淡地说着,“忙你的事儿去。”
小使女福了福,俏皮地说,“喏。”
芳杏看着小使女走了,想了想去了正殿,找到了娘娘,絮絮地说了一些。
偏殿里,沈宥豫吃一口肉吃一口饭,碧粳米煮得软硬刚刚好,上面放了一颗盐渍梅子,撒了一些黑芝麻,看着极为诱人。
沈宥豫在炙子炉上放了两个蘑菇,开口向上的蘑菇很快就在伞盖里汪出鲜香的水,他没有立刻吃,而是端了鸡皮酸笋虾丸汤先喝了一口。
这汤,臭丫头肯定喜欢。
第39章 酸笋鸡皮虾丸汤 什么样的姑娘引得儿子……
小厨房里常备酸笋, 这个酸笋不是螺蛳粉那种带着时间发酵味道、有特殊浓重气息的酱菜,那自带的独特风味令猫咪不断刨爪子。
沈宥豫吃的酸笋是用二三月里长成的大个笋子直接过沸水去除苦味,再在清冽沁凉的井水里浸泡两三日后捞出切丝, 用江南产的白醋浸煮,煮出来的笋子连汤带笋以荷叶蒙口封在翁里,存在阴凉的地窖里可以放上一年之久。
此种方法做出来的笋子做菜开胃生津, 和鸡汤同煨能做出一锅开胃解腻的佳品。最常的搭配是酸笋虾丸汤,鸡汤用做清汤的做法, 反复用鸡蓉煮过去掉里面的杂质和油腻,得到一锅如水的鸡汤, 用来煮虾丸,清澈如水, 唇齿留香,此清汤还可以做开水白菜。
给沈宥豫吃的当然没有这般“精细”、“复杂”, 身位壮年男子,他更喜欢鸡汤的油黄, 也喜欢鸡皮的滑嫩,小厨房里的厨子深知六殿下的口味,做出来的汤自然符合他的要求。
“这汤每次吃感觉都不腻, 厨房里师傅的手艺更精妙了,不知道与臭丫头比如何?”沈宥豫喝了一口汤, 吃着里面弹嫩的虾丸喃喃地说道,“臭丫头会做的不过一二民间家常菜,肯定不会大费周章地做这些吃食。她要是来吃, 肯定眉飞色舞,眼眸明亮。”
他吃着就想方年年有没有吃过这道菜,会不会做这道菜, 要是她吃了会是什么反应……
肯定是喜悦出明艳的心情,好看的杏眼变得亮亮的,仿佛盛满了天上的星星,又像是春日里泛着涟漪的湖面,一层一层的涟漪就这么进入了沈宥豫的心里,带着他的心一起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旖旎。
沈宥豫这顿饭无形中请了一个陪客,每一道菜都有着点评和滋味的分享,吃在嘴里、落在心上,就和光滑平整的沙滩,海浪缓慢地拍着沙滩,有一个人走过,在上面落下一串细致的脚印。
他吃得一点也不寂寞。
吃完了,矮几收走,宫人欠着身又端来了新的,上面放着清天色的宫造瓷器,胎体很薄,几乎透出了背面的螺钿花鸟乌木屏风。小炉子上煮着同款的细嘴茶壶,炭是橄榄炭,香气氤氤,与水同沸,冲泡出来的银山雪芽清爽自带了幽幽甘甜。
刚才用黑釉盏喝的点茶,现在喝泡茶,沈宥豫就挥退了使女没让人伺候。使女双手搭在身前欠身后退几步,转身走了出去。
她出去不久,又有几个使女端了颜色明艳的佛手来,馥郁的香气顿时在屋内蔓延,和着银山雪芽的清爽气息很是清雅、宜人。
抿着茶的沈宥豫心里颤了颤,他知道是阿娘要来了,看着摆在斜对面的明艳佛手,细竹篾编出来的扁鸭盘清丽朴素,是母亲喜欢的款式,阿娘热衷做工繁复的漆器,特别是红中透金的那种。
心中乱七八糟地转着各种想法,沈宥豫听到了脚步声,腾地从榻上跳了下来,踩在鞋子上半天没有把靴子套进去,急得暗骂:“沈其这狗东西要人的时候从来不出现。”
沈其要是知道了,肯定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用与身材极为不符合的神情说:殿下,是你让我不要进来的。
现在说啥都晚了,淑贵妃进来了。
沈宥豫好绝望。
他咧着嘴,一只脚翘在另一条腿上头,手上提着靴子,干干地笑着,“阿娘。”
淑贵妃看到儿子这样,一肚子“兴师问罪”立刻就胎死腹中,掖着帕子遮住嘴笑得站不住了,“瞧瞧这孩子,还说长大了呢,依然是个毛毛躁躁的,连个靴子都套不上。别穿了,盘着你的腿到榻上去,和你阿娘难不成还有那许多礼数。”
沈宥豫干脆扔掉了靴子,乖乖地坐回了榻上,他可没有大大咧咧地盘腿做着,而是跪着跽坐,衣服下摆自然有使女上前打理,那小使女手即将碰上荷包,被沈宥豫挥走,他自己拿着摆正,还习惯地拿着大拇指在锦鲤身上蹭了蹭。
嗯,今天规矩点,少被阿娘说。
拇指蹭着锦鲤,再这么蹭下去,估计锦鲤要起毛了,他自己是一无所觉。
淑贵妃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嘴角笑意加深,她坐下,直截了当地问,“有喜欢的姑娘了?”
沈宥豫吓得直接就炸毛了,头一个就怀疑沈其说漏嘴出卖了自己,紧接着就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对劲,哪里是他喜欢上的,是臭丫头仰慕他。
抬起来的屁股压了下去,沈宥豫神情坦然地说,“阿娘说哪里话,我没有喜欢的姑娘,没有父母之命,哪里敢私相授受。”
心虚地偷觑了一下阿娘,视线溜过去就飞快地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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