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2 / 2)
乐洋觉得很奇怪,张开双臂同爷爷强调:很好吃哦爷爷,超好吃的!
爷爷捶了捶后背,又指了指舌头,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大意是说自己老了,不爱吃这些东西了。
小乐洋觉得遗憾,故作老成叹了口气,但在爷爷把手上的那块饴糖放到他面前时,他下意识便笑了。
关于吃的,让乐洋印象深刻的还有一回。那一日姐姐不知从哪讨来一块糕点,那糕点外表圆润,不像馒头也不像饼,顶面铺着金黄的光泽,小心咬下酥松的外皮,里头黑红黑红的馅便现了身影,用舌尖沾一下,那幸福的滋味便迅速爬上了他的双眸。
她看着一脸兴奋的乐洋,难得露出了笑意,问:好吃吗?
好吃!他开心得左摇右晃。
他想藏起来,每天只尝一点点,但姐姐告诉他糕点会坏,久了就不好吃了。
我下次再给你带。姐姐说。
这天夜里,洛京下起了大雨,土地庙里多了几个前来避雨陌生乞丐。乐洋不怕生,但那几个动不动就骂骂咧咧的乞丐们让他感到害怕,于是他躲在爷爷身旁,用小小的手给爷爷揉膝盖。
爷爷怜爱地将小乐洋抱在了盘着的双腿上,小乐洋仍然以按揉的方式舒缓爷爷的疼痛。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那几个乞丐找上了姐姐,争执过后开始脱她的衣服。
庙里的人们皆视若无睹,太过年幼而不明就里的乐洋正准备上前去,便被爷爷紧紧揽住。爷爷叹了口气,拉起他的手,示意他堵住自己的耳朵。乐洋犹豫,不能说话的爷爷着急地拍拍自己的腿,催促他。等他照做,爷爷捂住了他的眼。
双耳被掌心盖住,但姐姐的哭喊和男子的辱骂却盖过了雨声,从掌心与耳廓的交界处漏入耳中。在夜雨渐小后,其他奇奇怪怪的声音也溜了进来,伴着嗡嗡的耳鸣,乐洋听着难受,但却无能隔绝外界的声音。
乐洋问:爷爷,堵着耳朵也听得见呀,我可以放下手吗?我手酸了。
爷爷叹了口气,允他放下手,自己也放下了手,之后将乐洋抱起再重新放下,使乐洋的额头能靠着自己的胸膛。
转身前,乐洋瞧见了一个裸着身子的男子抓着姐姐的腰,不断冲撞他还瞧见放弃挣扎的姐姐,像一具残破的木偶,眼中茫然无光。
乐洋忍住吐意,被迫转身后乖乖地将脑袋埋进爷爷的怀里。
他害怕,不仅仅是怕那些坏人,还害怕用那种眼神看着他的姐姐。
不知不觉间,乐洋睡着了,醒来之时他正躺在茅草上,躺在爷爷身侧。
天还没亮,但那几个乞丐也已经走了,乐洋坐了起来,借着黎明时昏暗的光线,瞧见姐姐躺在土地公面前,蜷缩成一团,不挂一丝。
从姐姐身上散发出的绝望气息萦绕在这破旧的小庙之中,乐洋观察着她,好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跑去捡她已经被撕坏的衣服,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衣服盖在她身上。但原本一动不动的姐姐却在他靠近之后拍开了他的手。
乐洋还是为她盖好了衣服。
他很难过。
待他转身的一刻,他瞧见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爷爷对他敞开了怀抱。乐洋跑向爷爷,扑进爷爷的怀里小声啜泣,而爷爷温柔地抚摩他的脊背,又轻轻拍了拍
姐姐怪我没有救她乐洋想。
乐洋在点心铺门口踌躇,等瞧见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妇人踏出铺子,他鼓起勇气走上前去,紧张地问:夫人,铺里最便宜的点心要多少钱?
老妇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弯下腰,慈祥地问道:你要买吗?
乐洋看看陶碗里的两文钱,抬头:两文钱能买到一个吗?
老妇人笑笑:我买了栗子糕,正好不想要了,你拿去吧。她将手中用油纸和草绳打包好的点心递给了乐洋。
乐洋愣愣地接过点心,还没来得及道谢,老妇人便缓步离开了。
乐洋转身,看向站在街对面盯视的爷爷,他小心地将点心抱进怀里,跑向了爷爷。
爷爷!
他的笑容逐渐晕开,欢欣遍布了全身他本以为又会被骂脏,不想那位老妇人不仅待他和蔼,还送了他一大包栗子糕。
真好,看在这么多点心的份上,姐姐一定会原谅他他要告诉姐姐,他会去练功夫,日后一定将姐姐和爷爷好好保护!他要告诉姐姐,今天的他已经和昨天不同了,以后就由他来讨好吃的给姐姐吃
但姐姐等不及以后了,她自尽了用那把生锈的剪刀,自尽前还将被撕烂的衣服缝好穿上,大概是想走得体面些。爷爷和另外一个乞丐一起在庙后挖了坑,把姐姐抱去埋了。大家都不识字,只能捡块木头就当作是墓碑插上了。
乐洋没有去帮忙,他只是坐在茅草上,打开油纸,对着庙里的那摊血迹发了许久的呆。
姐姐恨他,她恨庙里的所有人,所以选择了死在他们眼下。
思考出结果后,乐洋拿起一块金黄的栗子糕,放进了口中,只是这一次,食不知味。
等爷爷回来,他捧起油纸,将栗子糕送到了爷爷面前。这一次,爷爷很难得地拿了一块去吃,但也只吃了一块。
爷爷举起右手,五指右手张开又收起,再次张开又收起,乐洋知道爷爷是在和他说谢谢。
乐洋将栗子糕重新包了起来,他想,也许明天爷爷就会想吃了。
他将栗子糕藏在茅草之下,等第二天他想起来要吃的时候,栗子糕闻起来已经不一样。乐洋尝了一点,尝到酸味的他将之咽下,问:爷爷,栗子糕是不是坏了?
即便此时盛夏,馒头也能放上个三天,比馒头还贵的栗子糕怎么第二天就坏了呢?别说乐洋想不到,爷爷也没想到。
可是姐姐曾经告诫过他。
想到姐姐,乐洋不由掉了眼泪。
爷爷摇摇头,一口把剩下的三个栗子糕全塞嘴里了,然后笑着点点头,告诉乐洋:好吃。
真的吗?乐洋不太相信。
但爷爷还是那套说辞:老了,口味不一样了。
乐洋扑进了爷爷的怀里,爷爷摸了摸他的头。
他最喜欢爷爷了,但那年方入冬,爷爷就因风寒病逝了。
他谁都没能保护,却失去了所有庇护。
久远的记忆随着时间流逝被掩埋,长大后,脑海中偶尔闪现过的画面就不知是梦是真了。
当别人问起五岁前的过往,他也只能说一句
我有个爷爷,是个哑巴,待我很好。
花千宇小心地跟在安明熙后头,瞧着安明熙的背影,也不知他是生气还是伤心。花千宇捉摸不透,又怕贸然上前,会引其不快。
先前还想着安明熙生气的模样煞是可爱,但安明熙真生气,花千宇便要慌了,当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罪也请了,誓也发了,能说的话都说尽了,但安明熙依然对他不理不睬,花千宇有些丧气。
时至午后,今日的天虽不比昨日晴朗,可也是亮堂,没想竟毫无预兆地落了雨,飘渺的雨丝渐渐化作了颗颗雨珠,打湿了土路,砸在了花千宇头顶。借此机会,花千宇跑上前去,右手扯着左手的袖子,用做伞,挡在了安明熙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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