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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武时碰到一两下并没有什么,汤玉瀚赶紧陪笑道:”“羽林卫多是勋贵子弟,又一向受皇上信任。神机营则多自外面招募,这些年皇上越发不大用他们,是以相互争夺一直是有的,我刚任指挥使,他们自然不服,打不过又想使小手段,只是全没有用处而已。”

云娘越发心疼玉瀚,“他们看着你,只觉得你出身侯府,年少便登上高位,又得皇上喜欢,心里便妒,其实哪里知道你的不容易呢?”

嫁与玉瀚这么久了,云娘越发觉得玉瀚是有什么为难不愿意说出来,都要自己抗着,却又不管多难,总要为他在意的人撑起一片天的人。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受了更多的委屈,吃了更多的苦,可偏偏很多人又不知道。

没想到玉瀚却道:“你不也一样?且还心地十分地良善,只要别人对你有一分好,你都记着要还回去。”

因又怕触了云娘的心事,便又赶紧笑道:“等有空闲时不如我们去外祖母那里,悄悄把荷包的事告诉她,你说可好?”

云娘果然笑道:“那自然好了,如果二舅舅竟能因此像你我一般再有一段好姻缘,我们岂不为他高兴?”

过了几天,玉瀚果然接了云娘去了永昌侯府,然后想办法避开众人将荷包的事情向太夫人说了。

只是他们却白白盼着了,永昌侯太夫人却一点也没有被他们说动,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冷淡地道:“这事情我早就知道,那绣荷包的女子是先前与你们二舅舅定过亲的,只是未嫁之时便死了。”

然后又道:“你们既然猜到了,却不要再提,免得传出去并不好听。”

汤玉瀚与云娘偃旗息鼓地退了回去,他俩人也都不是少年,自然也想到过许多情形,但是总没有猜出那女子竟会是二舅舅的未婚妻子,而且还是离世了的。

世情果然如此冷酷,情深不寿,能似他们一般,经历了过去,又重新遇到了彼此的人实在太少了,他们已经幸之又幸了。

庆幸之余,只能更加爱惜对方,爱惜缘分。

第126章 冰山

云娘在冬日里进了京城,一直觉得这里天气寒冷,又过于干燥,不若江南养人。

可是进了五月里,她便觉出京城的好了,白日里虽然也是热,但是屋子之内却还算凉爽,到了傍晚,便有那一阵阵的轻风送来淡淡的凉意,十分地舒适。

至六月,虽然真正热了起来,却绝没有江南那种恼人的潮气,且又有冬日里窖藏的冰块可用,如果再吃一碗加了冰的乳酪,便更是一直凉爽到心底里。

是以玉瀚一回来,她起身一面帮他解衣一面笑道:“我现在竟然觉得京城比江南好过了呢。”但瞧一瞧他被晒得有些红了的脸,“只是你却比过去辛苦了。”

汤玉瀚今日在太和殿前站了三个多时辰,虽然没有直接晒在太阳下,可是炎炎烈日带来的热气依然将屋檐下的他熏得差一点失去最后一丝力气,可是他还是挺直后背骑着马回了家,现在见云娘如此开心便笑了,“太和殿里也放了许多冰,在殿外巡视也能感觉到凉意,一点也不热,只是回来的路上有些晒而已。”

“不若你以后回来的时候也坐轿子?那样便晒不着了。”

汤玉瀚坐到了浴桶里,却笑,“我若是晒黑了你会嫌弃吗?”

“自然不会的,”云娘说着,却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笑道:“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正热着,却不好吃凉的,免得激到了。等晚上再吃冰乳酪。”

说着又去帮他擦洗身子,再拿洋布巾擦干,穿上家常的绸衣,一应事情全不要他动手,全部料理好了,又坐在他身边拿了扇子慢慢地扇着,说着闲话。

男人在外面拼命为的是什么,正是这样一刻。汤玉瀚这时已经神清气爽,所有的疲乏都消失了,笑着听云娘讲家里的事,间或也插上几句。

正要准备用晚饭,忽然来了两个婆子传话,“侯爷命六爷六奶奶过去一起用晚膳。”

自从寿辰那日之后,武定侯才真正当面受了云娘的礼,此后,他便对云娘不再不理不睬了,每于玉瀚和云娘早上过去问安时偶尔也会让他们进去,或问上几句话,或吩咐些事情,算是不再生孙子的气,也承认了云娘的身份。

但似如今一般命他们过去吃饭,却是第一遭。

夫妻两人便赶紧重新换了大衣裳,携了手去了听雪轩。到了那里,就见已经传了饭,摆了一桌子菜肴。祖父正在上首坐着,见了他们上来行礼略点了点头,然后道:“你们都上来坐吧。”

云娘推玉瀚在下首陪着,自己却接过酒壶为祖父和玉瀚斟了酒、再拿了乌木镶银箸为他们布了菜,方令人在下面另设了一张小席,自己坐下。

大家子的规矩她如今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循规蹈矩地仔细做下来,这番举动几乎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因着老武定侯是个非常严肃的人,对于一直不能与之亲近,云娘其实是暗中松了一口气,而今天的在一起吃饭,她便觉出了压力。

回想先前玉瀚在盛泽镇时冷面冷情的的模样多少有乃祖之风,但是玉瀚的冷情只让人退避三舍,而祖父的冷情便不只让人敬畏退避,而是可怕。

云娘是怕祖父的,自从见了他之后便更怕,可是她又从那张不露一丝笑容的脸上感觉出愁苦,所以她又是同情他的。每于见到祖父时,这两种十分矛盾的心情便搅得她有些手足无措。

而且祖父的听雪轩里,又特别的寂静,祖父本是少言的人,而此处的仆从们早都成了锯了嘴的葫芦,轻手轻脚地做事,然后再轻手轻脚地退下去。就比如现在,不管有多少人来往送上碗碟,又有多少人服侍在一旁,却依旧不闻一点声音。

屋内四周放着好几个冰盘,里面的冰送上来之前是雕刻成各式山水景致的,虽然一点点地融化,但是依旧能看出大略的形状,所以与那袅袅上升的白色雾气一同组成极美的盆景,只那冰冷的感觉可却将轩内显得更加冷清。

这样的清静,云娘相信,如果下了雪,在听雪轩里一定能听到雪落的声音,那该是有多么的寂寥?

这种寂寥使得她端正地坐在小桌前,身子板得笔直,手中的筷子在盘碗间轻动,却根本不碰到一点器皿,将食物送入口中,不出声地咀嚼,再慢慢咽下,与祖父和玉瀚一样,一丝声响也没有。

用了几口饭菜,云娘便无声地放下了碗箸,她其实不知道是不是吃饱了,也没有心思仔细去想,而是将全副心思放在祖父与玉瀚那桌。当然他们也相对无言,一声也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祖父与玉瀚也用膳完毕,下人们又将桌上略动了动的菜馔一一撤下,又送了茶上来。这时,祖父方才开口了,“你这些日子的差当得如何?”

汤玉瀚便回禀道:“最近领羽林卫的一个指挥佥事病了,我还要代着他的事情,不免忙些,但好在我毕竟在羽林卫多年,也不至于慌乱。”

“若论做羽林卫的指挥使,依你之能倒也难不到。只是皇上如今信任你,出宫也专门指派你随驾,你可知是为什么?”

汤玉瀚起身先答应了,然后又道:“我想着皇上也不过看着我做事有有自己的坚持,心里又只有一个皇上,不肯与那几位争得极凶的皇子们往来,才愿意用我吧。”

“那么你如今竟是不打算投靠任何一位皇子了吗?”祖父用税利的目光盯着玉瀚,“皇上毕竟已经老迈了。”

汤玉瀚平静地道:“我既然是皇上的臣子,自然心中只有一个皇上,至于皇子们,我只听皇上的吩咐。”

云娘在玉瀚站起来时早已经站了起来,正垂着头听他们对话,闻言将手紧紧地握了一握,原来有些话玉瀚竟然只能在自己面前说,却连祖父都不能说的。

也不知祖父是否真正信了,却不再问,只嘱咐他,“不要再像先前一般意气用事,自毁前程。”又摆手令他们坐下,缓缓道:“叫你们过来,是想告诉你们,贤妃刚刚令人传话过来,许久未见家人,甚是想念,宣六孙媳过去说说话。”

云娘进了武定侯府后,倒是听了不少贤妃的逸闻,但却从未见过贤妃,自然无从想念,想那贤妃对自己也应该一样。如今特别传了她进宫,也不知有何事情,便更加用心聆听祖父吩咐。

祖父果然道:“宫中与外面平日并不能私通消息,是以贤妃为何单传六孙媳入宫,我亦不知。但总要提前嘱咐你,到了宫里,万事听娘娘吩咐,娘娘有何话,都要一一记在心中,回来向我禀报。”

云娘一一应了,祖父便又道:“浩哥儿,你回去多教你媳妇些宫里的事。”说着挥手令他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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