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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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下了毒,”王蒨坦然揭开这个话面,她看着他,“如果有一个婢子、太监,被我害死了,我都会难过不安,更何况是一群?亲手给父王下毒,我同样胆颤心惊。”

她极其不解地,盯着他。

“说着爱我、不能没有我的你,却好好过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啊李意行?你不会感到恐惧、内疚么?你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我面前?”

连李意行自己都觉着,他的理由在她的痛苦面前显得那样可笑。

他尽量缓和道:“我不甘心与你那样错过,一直在寻找弥补的机会。”

“哦,是啊,你是为了这个。”

两人都如此平静,却比争吵时的悲伤更浓烈,王蒨抱着膝盖,脸上还有湿润的泪痕,她望着月:“其实你先前那样祈求我,我担忧过自己会不会被你说服,毕竟我很心软啊。可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李意行,只要这王氏宫中,曾有一个婢子牵过我的手,有一位姑姑替我梳过发……我就不能原谅你。”

“阿蒨!”李意行艰难地想为自己争取一丝可能。

“听我说,”她轻声打断,“我能猜到,你为什么那样做,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爱我,或是旁人对我的关切都不重要,你能补偿我。”

“可夫妻不是同心的吗?当你对族中密谋保持缄默时,难道你没有一点错过吗?将我关在笼中时,你究竟是爱我,还是无法忍受你的木偶也会反抗?说着爱我,却间接杀了我,你没有罪吗?可你不承认这些,你是个虚伪的人。”

王蒨长长地叹气,声音高了些,像是哭了,又或许没有。

她看着他:“你们李家人多了不起啊,尤其是你。权势你放不下,情意又要两全,逼着我陪你演情深缱绻的戏码,就连我死了之后,你都要假惺惺封我为妃,博取一个爱妻之名,抓着一个死人陪你做给天下人看!你重生回来,仍在想着鱼与熊掌兼得,表面装得清高无欲,实则却败坏到骨子里了,贪得无厌才是你的全部。在你眼里,其实从没有想过我想要什么,天下百姓要什么。”

李意行今天被她贬得一无是处。

他从男倌,到烂到骨子里的贪得无厌之辈,王蒨说的每一句话,让他无法再张口。

“阿蒨不信吗?不信我真心悔改。”

“是吗,真心?”她也说累了,提起了正事,“好,你要是真心悔改,就与我和离吧。”

明明烟花的响声已经停了,李意行却还是感到耳边吵闹,他胸前窒郁,眼帘微垂。回洛阳就该想到有这一出的,李意行白着脸,借着月亮不断看她的脸,好像这是最后一回见到她一样。

终于,他轻声:“好。”

王蒨与李意行回了寝房,二人前后去洗沐,看上去既不像吵架,又不似感情甚笃,乔杏也渐渐没了先前那股欢喜劲儿。

婢子退下后,李意行驱身吹灭油灯,无声站在床边。

王蒨原已合眼,半晌没听见动静,才睁眼去瞧他在做什么。他跪在地上,将一床柔软的锦被仔细铺开,又起身解开香炉的盖子,换了香膏。无色的轻烟缠在他的指尖上,李意行又拉下小窗,沾着一身浅淡的香味走回床边,睡在了地铺上。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诡异地显出几分乖顺,不知是不是先前那番话起了作用。

王蒨翻身,没能即刻入睡。

她想着宫里的父王与阿姐,不由出神,闭上眼想要说服自己,却又心下振动,脑中尽是夜里的一幕幕。她亲手沾上那些毒粉,抹在杯口,父王明日是不会醒的。

一旦验明是毒发,各方势力又要蠢蠢欲动了吧?

她没有说话,李意行亦是安安静静,从方才说了那句“好”开始,他就一言不发。这会儿他已解了发带玉冠,乌发半遮,睁着眼在想阿蒨。

他从来没有那样低声下气过,被人一再羞辱,还要再贴上去吗?

李意行无从辨别自己的情绪,他并不生气,而是深深的无力与荒唐感。华陵公主,如今已能对他咄咄逼人到如此地步,当面斥责与他。

要他继续去哄求她,想必王蒨也并不受用,她清楚得很,只想与他彻底分开。

走到如此地步,他看到自己对她的伤害悉数留在她身上,只是她借风而起,成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样貌,至少对他是大不相同了。

李意行明白自己在她面前半点胜算也无,回临阳已是退了一步,想叫她心软些,倒没想到一回来就叫她骂了一通。他必须要应允和离,再执着下去,并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她对自己愈发厌烦。

他一定要另想它计,便是和离,他也没打算与她就此别过。

这不是他们的圆满吗?李意行想起前世死前的狂喜之情,此刻竟只剩了几分苦涩。

二人各想各的,谁也没有说话。外头彻夜无声,早更击鼓后,晨光将房内照得发亮,李意行起身,又收好了锦被,抬起窗,让刺眼的金线落在了房内。

他将自己的头发弄乱了些,才轻声推门。一早上站在门外的是乔杏和闻山,乔杏还有些打瞌睡,若非世子回来,她是不会一早上来当差的,这会儿站在门口,是怕要叫水。

李意行看她一眼,果然道:“去备些热水。”

热水早就备好了,乔杏回身没多久,又带人送进了房里。进门时王蒨也起身了,她一夜没睡,这会儿也不说不上究竟是兴奋过头了还是疲倦至极,脑中清醒可又懒得开口。

李意行走到她身边,拿着浸湿的帕子凑到她脸边:“宫里该出消息了,一会儿我与你一同前去。”

王蒨挺着腰,接过帕子,去浴房洗沐更衣了,路过时只看了他一眼,没有多余的话。

过去人已走远了,若是没有半分留念,倒显得她生性凉薄。王蒨还是有些感慨在心头的,她毕竟是凡人,二十多年的本性还在。

连她也惊讶自己居然能够脱离李意行,爬出泥沼;从前种种,如今想起来真是后背发寒,哪有夫妻家家是那样过日子的?前些日子还暗道自己无甚变化,一觉睡醒再对比仔细些,才晓得短短月余,她已是翻天覆地了。如今心里清楚这人的面目可憎,哪里会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随意动心。

二人相敬如宾,更衣挽发之后,一同上了马车。

厢内的李意行似也有些神情恹恹,他闭着眼,轻声:“待此事平息,我先与父亲告知,和离非小事,希望你莫要怪我。”

王蒨也知晓在父王的事儿有暂且的定论前,二人还不能贸然行动,她微微颔首,靠着厢壁。明明困倦眼酸,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一闭眼,种种琐碎之事就在她体内翻涌。

她甚至被这极度的不安压迫出几分恶心,李意行又拿出那支松针香的镯子,递给她:“拿着吧,不想戴就掰碎了,当香囊。”

王蒨没想到他随身戴着这些物件,又瞥了眼他发件的簪子,倒是接了过来。

镯子的香味略微缓解了她的疲累与恶心,相安无事进了宫。

大殿内秩序井然,停摆了各家官员的马车,这会儿也刚至辰时,许多人恐怕天未亮时就早早来了,候在寝宫外。王蒨站在后头找了一圈,没见到阿姐的人,便寻了个内宦来问。

内宦恭恭敬敬:“大公主一夜未眠,这会儿医馆还未过来,大公主小憩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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