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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修之看了眼手表:“你还有可以学习一个小时。”

司怀磨磨蹭蹭地走过去,酝酿片刻,理直气壮地说:“陆先生,我觉得没有必要认识那么多鬼。”

陆修之指尖一顿,凤眸轻抬:“嗯?”

司怀继续说:“今天我在余镇遇到了厕鬼,他和其他鬼没有区别,都是被镇鬼符镇,被往生咒超度。”

“我看了书,知道他叫厕鬼,他是这个下场,我不看书,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是这个下场……”

司怀喝了口水,一本正经地说:“综上所述,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学习!”

陆修之:“……”

半晌,他抿唇道:“这是因为你今天遇到的只是厕鬼。”

“如果是山魈呢?”

司怀没说话,他就没听说过这玩意儿。

陆修之也想到了这一点,问道:“你知道山魈么?”

司怀面不改色:“当然知道。”

“五通?”

“知道。”

“尸魅?”

“知道。”

…………

“凡霜?”

司怀继续点头:“知道。”

陆修之轻飘飘地开口:“没有这种东西,我随口说的。”

司怀:“……”

大和尚又套路他!

“看书。”

…………

睡前被逼着看了一个小时的书,司怀的睡眠质量显著提升,第二天一大早便自然醒,神清气爽。

担心陆修之会丧心病狂到让他去学校前也看书,司怀洗漱完没有下楼,在房间画了会儿符。

清晨的小区很安静,可以清晰地听见外面树上清脆的鸟鸣声,行人低低地谈论声。

“你这么早过去做什么?”

“小司他们也差不多该起床了,我特地多磨了一壶豆浆。”

“那小子只喝甜豆浆。”

“陆家难道会没有糖?”

…………

司怀懒洋洋地用毛笔拨开窗帘,只见费秀绣和司弘业一起走进陆家。

费秀绣抱着电脑和保温壶,快步穿过院子。

司弘业则走到祖师爷的小木屋前,呆呆地站了会儿,转身离开。

司怀收回视线,又画了会儿符。

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套上衣服裤子,慢吞吞地下楼。

“小司,你过来看看。”

费秀绣点开网页,是道天观淘宝店铺的宝贝详情页。

“这个美容符我已经上架了,定价六万,活动价五,就是根据目前店铺粉丝的购买力来说,价格太高了,他们不会买的。”

店铺粉丝大多数都是大学城的学生,一百块的平安符买的起,五万块的美容符怕是觉得定价定错了。

司怀问:“那要打折吗?”

“当然不!”费秀绣立马否决,“这款产品针对的是高端用户,低端产品我正在和我化妆品公司的朋友协商。”

“现在就是要提前营销一下,小司,你先准备二三十张美容符,我寄给那些美妆彩妆博主,先让他们试试,功效好的话他们是愿意免费宣传的……”

司怀对美容化妆方面一点都不懂,只听进去要准备的美容符的数量。

等费秀绣长篇大论地讲完,他起身道:“我去学校。”

“等等。”

费秀绣拉住他,纠结片刻,支支吾吾地说:“这两天弘业有点不对劲。”

“他的烟都戒了十几年了,突然开始抽烟,而且晚上都在喝酒。”

司怀哦了一声,淡淡地问:“他破产了么?”

费秀绣:“我查过公司了,最近接了个和旅游局合作的开发项目,形式很好,不会是公司的事情。”

“小司啊,要不你晚上回去吃个饭?顺便看看他的面相手相什么的,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司怀本来都准备走了,听见吃饭,脚步一顿:“吃多久?”

费秀绣试探地问:“一个小时?”

司怀:“太短了,长一点。”

费秀绣:“……那你想吃多久吃多久?”

司怀满意地点了点头。

傍晚放学,司怀没有拖延时间,直接回司家。

撞上晚高峰有点堵车,约的六点,他七点多才到。

司家灯火通明,却空荡荡的,安静无声。

司怀穿过客厅,费秀绣一个人坐在餐桌边玩手机。

满桌子的菜,一筷子都没有动过。

听见动静,费秀绣抬头,见是司怀,连忙说:“饿了吧,我去给你热热菜,司弘业那王八蛋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用热,我喜欢吃冷的。”

司怀坐下吃饭,刚吃了两口,大门被猛地推开。

一身酒气的司弘业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被自己的鞋子绊了个跟头,一头栽在地上。

费秀绣冷着脸说:“你还知道回来?”

躺在地上的司弘业一动不动。

费秀绣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老司,司弘业,你没事吧。”

司弘业慢吞吞地抬头,晕乎乎地说:“是秀绣啊。”

“我、我今年都五十五了,我这么就老得这么快呢……”

“你还记得王氏的小儿子吗?”

见司弘业状态不对,费秀秀勉强附和地问:“那个18岁英年早逝的?”

司弘业呆呆地看着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我、我老的都不能英年早逝了!”

第33章 吉祥物

“呜呜呜呜我、我老的都不能英年早逝了!”

费秀绣:“……”

司弘业老泪纵横,抹了把眼泪,擦到费秀绣的裙子上。

见自己新裙子上多了块污渍,费秀绣太阳穴突突的跳,她面无表情地推开司弘业:

“不能英年早逝,你可以寿终正寝。”

司弘业躺在地上,哇哇大哭:“我、我怎么就突然五十多岁了呢,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

“天、天命呜呜呜呜……”

费秀绣从他身上掏出手机,翻看通话记录,微信聊天记录。

很正常,都是一些商务消息,私下约的饭局,一起吃饭的也都是多年好友,不会做出劝酒灌醉他的事情。

费秀绣皱了皱眉,点开浏览器,浏览记录都被清空了,司弘业果然有事情瞒着她。

她点开输入框,输入框的历史还在。

【吐血胸口疼】

【吐血胸口疼是什么病?】

【头晕吐血,做噩梦是怎么回事?】

…………

网上查病,癌症起步。

费秀绣随便点开一个,肺癌、胃癌等等,满屏的癌症。

司弘业是典型的讳疾忌医,很抗拒去医院,上一次体检还是两年前被逼着去的,平常有些小毛病也不乐意吃药。

费秀绣有些无语,这老傻子该不会真信了网上的说法吧?

知道网上的诊断不靠谱,但吐血这件事还是有点严重。

费秀绣扭头问司怀:“小司,你爸爸他身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司怀吃完饭,放下碗筷:“他身强体壮,不会出事的。”

费秀绣松了口气:“我看他在网上搜吐血的原因。”

司怀低头,瞥了眼司弘业的脸。

面相一看威仪,豪门贵族的威仪往往如虎下山、如鹰升腾,司弘业这会儿仰天躺在地上,如小儿耍赖皮,丝毫没有威仪;

二看精神,面神眼神,三取清浊,司弘业双眼因醉酒混沌不堪,脸色涨红,根本看不出什么。

司怀盯着这张满脸泪痕的老脸看了很久,问费秀绣:“他脸上的伤口是什么时候弄的?”

费秀绣想了会儿:“是上周一次酒局。”

“啊……好像就是那天回来以后,他失眠,然后开始抽烟喝酒了。”

“下巴的左右面颊为交友宫,破陷代表遭人陷害,鼻头财帛宫长痘,有散财之兆。”

散的是大财,隐隐牵连命宫。

司怀皱了皱眉,司弘业的气运很好,哪怕没有好事,按理说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如果发现的晚,说不定会有性命之灾。

费秀绣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司弘业自己出事归他自己,被人陷害就不同了。

“小司,能算出来大概是谁吗?”

算是能算,但是这种卦需要本人询问。

司怀踢了踢司弘业的腿,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清醒不过来。

况且就算醒过来,司弘业也不会配合。

思索片刻,司怀从兜里摸出一张平安符,递给费秀绣:“这个想办法让他贴身带着,你每天检查一下,符咒颜色变淡代表为他挡了一次灾。”

说完,司怀从司弘业钱包里拿了一百块平安符钱。

费秀绣点头,等司怀离开,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这个贴身……需要多贴?

既然是平安符,能多贴就多贴吧。

“陈姨,家里有针线盒吗?”

第二天,司弘业醒来,头疼欲裂,胃部还有种隐隐作呕的感觉。

起床喝了碗醒酒汤,情况稍稍好了些,就是今天的内裤似乎质量不好,感觉有点粗糙。

…………

道天观的生意稳定上升,司怀每天忙的不可开交,回淘宝店铺消息、送货、画符、去余镇打工,晚上还要被陆修之盯着看书。

在寝室画符的时间勉强算是他的休息时间,他可以一边画符,一边做其他事情。

董大山知道他最近很忙,戳开道天观的淘宝店铺,想看看最近的销量如何。

点开主页,映入眼帘的是强推的美容符。

新品优惠价,一张50000元。

董大山怀疑是自己眼花了,数了好几遍,真是四个零。

他难以置信地问:“司怀,你们店铺这个美容符卖五万?”

“你没输错价格吧?”

“没,就是五万。”

司怀搬出费秀绣说过的话,随口说了几句:“这是高端产品,针对高端客户。”

看着美容符的销量0,董大山对他说:“这也太贵了,效果再好我也买不起。”

司怀唔了一声:“上次我不是送你了一张么,画的是丑了点,效果是一样的。”

董大山愣了会儿,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了。

上次司怀说要去见富婆前,是给了他一张符,和平安符有些差别,他还以为是平安符2.0。

“卧槽。”

他连忙从抽屉里翻出那张美容符,宝贝似的抱着问道:“你说我咸鱼挂四万块会有人买吗?”

司怀:“……你要转卖?”

“我天生丽质,用不到这符。”

董大山捋平美容符的小褶皱,盯着司怀看了会儿:“司怀,要不你帮我卖个二手的?”

“四万块,咱们三七分,我七你三。”

“……”

司怀深深地看着董大山,拿他的符,让他卖,然后自己赚钱。

“没想到你还是有点经商头脑的。”

“大山,正好我最近有点忙不过来,店里缺个客服,你感兴趣么?”

董大山不假思索:“行啊,正好最近我想找个兼职,打发打发时间。”

“你们客服工资多少?”

工资?

司怀想了想道天观其他两位成员的工资,试探地问:“元宝?”

董大山:???

司怀:“看在你是活人的份上 ,两袋元宝吧,以免死后元宝通货膨胀了。”

董大山:“……观主您想的真周到。”

“我拒绝。”

司怀沉默片刻,又问:“那美容符?或者平安符?”

“你可以转卖,赚的钱咱们三七分。”

“……”

董大山内心直呼好家伙,拿他的话应付他。

这他妈简直是个经商鬼才

“司哥,司爷,我要正经的人民币,毛爷爷,rmb……”

“我还要给未来女朋友攒口红钱、面膜钱……”

“行吧,”司怀叹了口气,问他,“一个月一千?”

董大山犹豫不决,一千有点少,他当家教的时薪都有七八十。

司怀面不改色:“现在咱们道观没多少生意,每天回几条消息就行了。”

董大山想想也是,点头同意了。

桌上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司怀点开,是费秀绣的消息。

董大山瞥了眼,看见满屏的帅哥美女图片,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咱们道观还有钱请模特了吗?”

司怀解释:“这些是业务经理挑出来的美妆博主,美容符会寄给他们一批试用。”

董大山似懂非懂:“就是在打广告吗?”

司怀也不懂,含糊地说:“算是吧。”

“给我看看你们找了那些博主,说不定我刷到过他们视频呢……”

…………

盛以欣是某视频网站的一个小美妆博主,粉丝虽然只有几十万,但大部分都是活粉,而且有一两个仿妆视频出圈了,平日里经常收到各个化妆品公司寄过来的试用产品。

家里又堆积了不少快递,她索性开始录开箱视频。

“这个是敷佳佳的新款面膜、木之木的口红……嗯,这个是什么?”

盛以欣看见包裹里的两张符纸,愣住了。

她扭头问室友:“这是你的快递吗?”

室友看了看,茫然地摇头:“不是啊,我怎么会买符啊,我又不信那些。”

盛以欣检查了一下收件人信息,的确是她。

她又翻了翻袋子,掉出一张手写的小卡片,居然是产品说明书。

这是什么简陋的产品。

盛以欣满脸问号地看下去。

【道天观·美容符。】

功效:美容美体、祛疤祛痘。

使用说明:务必放入水杯,静等符纸溶于水后,吞服符水,大约四到五个小时便能发挥作用。

室友忍不住吐槽:“什么东西啊,符水?”

“该不会是你黑粉寄过来想要暗鲨你的吧?”

“不会吧。”盛以欣看了看寄件人消息,是之前合作过的一家护肤品公司。

室友也用过这家护肤品公司的产品,心底疑虑消了几分,纳闷道:“你要试试吗?难道他们和道观合作了?”

盛以欣点头道:“试试呗,好像没有人拍过这种类型的视频吧?”

“说不定这个视频火一把呢。”

“行吧。”

室友提醒道:“那你注意点,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咱们赶紧去医院。”

盛以欣特地拿了一个透明的玻璃杯,放置镜头前聚焦,简单地说了下这个符的名字是美容符,便把符纸放了进去。

放进去的刹那,符纸入水即化,杯内没有一丝残渣,全部溶解了。

水的颜色变成了淡淡的黄色,泛着清香,和盛以欣想象中的气味不同。

她端起水杯抿了口,描述口感:“味道有点像稀释板的大麦茶,不苦微甜,还挺好喝的。”

两三口便喝完了一整杯符水,盛以欣认真地感受了会儿,实话实说:“目前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是喝了杯普通的水。”

“现在是早上9点,说明书上说四五个小时就会有效果,我们等会儿再见。”

吃完午饭,室友打着哈欠说:“睡午觉了,你记得闹个闹钟,不然要错过时间。”

盛以欣顿了顿:“我不困。”

“啊?你昨晚几点的睡的?”

“两点……”

盛以欣是真的一点困意都没有,不仅不困,她还特别精神,觉得自己焕然一新,莫名地有种想干活的冲劲。

“我去把前几天拖的视频剪了。”

以往要拖半天剪完的视频,今天一个小时就剪辑完了。

盛以欣惊了,那符水还能治好拖延症的吗?

她抬头,看见镜头里的自己,惊呆了。

熬夜多日的黑眼圈变淡了不少,鼻翼两侧微微的泛红消失,双眼灼亮,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十足,感觉比化淡妆的气色还要好。

盛以欣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连忙拿起手机拍相机:“我没开任何东西啊,就是原图原相机。”

说完,她冲进室友房里,一把将人拽起来:“卧槽,你快看我的脸!”

“卧槽不会毁容了吧?”

室友被她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起来,看见盛以欣吹弹可破的皮肤后,脱口而出一长串卧槽。

这比美容院的效果好太多了!

“这、这个符叫什么来着?”

“美容符。”

“哪个道观啊?”

“好像叫道、道天观。”

当晚,盛以欣剪辑好视频,上传网站:【这符水惊得我360度螺旋升天再稳稳落地,邻居以为我是孙悟空转世。】

几个小时候,视频便被推到了首页,满屏的弹幕:

【这标题什么鬼啊哈哈哈哈。】

【忍不住点进来看看。】

【???靠喝符水美容?举报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效果!惊得我满地拉屎!】

【我他妈也360度螺旋升天!】

【卧槽,惊得邻居以为我是六耳猕猴。】

【姐妹们,淘宝见。】

…………

看到美容符的视频上了首页,播放量百万,其他一些收到符纸的博主们也纷纷用了起来。

热心网友们发现这个道天观的美容符不止有美容祛疤功效,还能治好拖延症、解酒解醉、甚至有一个博主还说来姨妈都不痛了,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美容符做不到的功效,

道天观美容符一时间霸屏该视频网站,道天观淘宝店铺粉丝数量从几千一跃到几万,美容符的销量蹭蹭上升。

发现店铺变化的董大山满脸懵逼,立马给司怀截屏:【什么情况?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条消息?】

【你不会刷单买粉了吧?】

司怀没有关注网上的事情,正在给祖师爷上香,念叨完最近发生的事情,才慢悠悠点开消息。

今天干饭了吗:【不是你p的?】

董爷:【我哪有那闲工夫!】

董爷:【卧槽,有人下单美容符了。】

董爷:【卧槽,又来了一个!】

看着董大山满屏的卧槽,司怀打开淘宝店铺,发现是真的。

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费秀绣火急火燎地跑进陆家,喜出望外地道:“小司,那些美妆博主都发视频了,我看播放量点击量都很好……”

“微博也要弄起来,账号我已经注册好了,我把账号密码发给你。”

“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发些画符日常,捉鬼日常什么的……”

司怀不太玩微博,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登上去。

账号只发了一条微博,转发抽奖美容符的。

司怀看了看评论,大部分是转发抽奖的,个别有问副作用的,还有几个人私信找茬说自己认识的人以前喝符水喝出毛病了。

司怀淡定地回复:【害怕的话可以去医院门口喝。】

手机又震动几下,弹出董大山的消息。

【卧槽,一下子浏览量飙升,一堆消息!】

【司怀,我该不会是你们道观的吉祥物吧?】

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工作量也剧增,司怀欣慰一笑,客服找对了。

【对,你就是吉祥物。】

董大山大概在忙着处理淘宝消息,没有回复。

说完道观的事情,费秀绣开始说司弘业:“前几天我拉他去做了个体检,知道自己没病后,人是正常了。”

“最近都待在家里,平安符没什么变化,不过今天晚上要和旅游局局长吃饭,等会要出门。”

刚说到司弘业,司弘业便出现了。

他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司家大门,注意到陆家院子里说说笑笑的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自己当着司怀的面耍酒疯。

他面色故作镇定,假装自己没有看见他们,加快脚步上车。

“去萃荣楼。”

萃荣楼

司弘业走进包厢,被里面的冷气冻得一哆嗦,连忙让服务员调高空调温度。

陈局长招呼他坐下,开口道:“还有人要来。”

“谁?”

司弘业顿了顿,包厢门口响起一道熟悉的中年男声。

“司总。”

司弘业勉强嗯了一声,王氏集团总裁王兴盛。

司氏这个旅游开发项目最大的竞争对手便是王氏,和陈局长签合同的那天,王兴盛还亲自赶到似司氏,和司弘业短暂交流了几句,得知去年王兴盛经历了丧子之痛。

去年他正好认回司怀,两家人相反的境遇令司弘业唏嘘不已,便和王兴盛一起吃了顿饭。

结果吃完饭一出门,他就当着王兴盛的面摔了大马趴。

社会性死亡到司弘业根本不想再看见王兴盛。

“兴盛,快坐。”

菜很快就上齐了,陈局长是个喜欢边喝酒边谈事情的人,酒过三巡,司弘业视线有些模糊了,连忙放下酒杯。

在儿子老婆面前耍过酒疯就算了,可不能再当着外人的面丢脸。

司弘业看向王兴盛,带着点醉意问道:“王总不喝酒吗?”

王兴盛笑了笑:“我酒精过敏,进过一次医院,不敢再喝了。”

“我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

他一杯茶落肚,陈局长身体僵了僵,双眼渐渐无神,看起来有些怪异。

司弘业见他面前放着好几瓶空酒瓶,以为是醉了,没有多想。

陈局长低头拿出一份资料,语气平板:“弘业,关于咱们那个开发项目,我觉得可以扩大规模。”

司弘业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陈局长继续说:“我觉得不如再和王氏合作,三方利益共享,风险共担。”

这次的项目风险极低,稳赚不赔,

司弘业傻了才会答应让王兴盛来分一杯羹,笑着说:“陈局,你喝醉了。”

话音刚落,一道阴冷的气息从背后袭来,司弘业回头,见窗户是关着的,以为是空调坏了,让服务员继续调高温度。

见他神志清楚,没有任何异样,王兴盛怔了怔,起身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走到走廊僻静角落,拨通电话,压低声音说:“道长,陈局长已经拿下了,可司弘业一点事情都没有。”

电话那端安静片刻,响起年轻男人的声音:“小鬼说他身上戴了东西,无法靠近。”

“他厌恶佛道玄学的事情,身上也没戴其他……”

王兴盛话音一顿,问道:“道长,会是手表吗?”

“或许。”

王兴盛挂了电话,连忙回到包间。

进去后见司弘业醉倒睡了,心里一喜,看来不用他多费功夫了。

王兴盛走到司弘业身旁,解开他手表表扣。

咔哒一声,司弘业幽幽转醒,只见男人的大手覆在他手腕上。

“王、王总?”

王兴盛心里咯噔一下:“司总,你听我解释。”

隐隐感受到屁股上的热意,司弘业脸色大变:“你、你竟然对我有这种心思吗!”

第34章 吃牢饭

“你、你竟然对我有这种心思吗!”

王兴盛:???

屁股上的热意逐渐消失,司弘业的身体回暖,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兴盛,嗖得收回手,拉开两人距离。

难怪那天要赶到司氏和自己攀谈。

司弘业本以为是商场无敌人,今日的竞争对手或许是明日的合作伙伴。

没想到王兴盛的真正目的竟然是他!

他缓了会儿,神情复杂地看着王兴盛:“王总,你……哎……”

王兴盛沉默片刻,干巴巴地开口:“不是,司总,我就是看你手有点脏。”

司弘业当然不信,这借口着实离谱,他们的关系又没有好到给对方擦手的地步。

另一方面,就算是擦手,屁股上的温度又怎么解释!

没想到事情都败露了,王总还不肯放弃。

这对他的感情得有多深啊!

司弘业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开口道:“王总,我的心里只有秀绣一人,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

“有些事情,当断则断。”

“王总,以后除了公事,我们不要再私下来往了。”

说完,司弘业起身离开包厢。

王兴盛愣在原地,良久,再次拨通电话:“道、道长,您是不是施法施错了?”

…………

司家

司弘业以往的饭局至少要三四个小时,今天出门才不到两个小时便回来了。

费秀绣觉得不太对劲,催促道:“你快去洗澡,浑身酒味,臭死了。”

司弘业正好想洗个澡冷静冷静,脱光衣服,走进洗手间。

门一关上,费秀绣连忙在衣物里翻找内裤。

她特地用的和符纸相似的黄色内裤,缝在外部,司弘业那老花眼不可能发现符纸。

找到内裤,她认真端详,脸色变了变。

符咒的痕迹变浅了。

她走到洗手间门口,隔门喊道:“弘业,今天饭局有哪些人?”

“就陈局,我,还有王氏的总裁……”

陈局长和王总,费秀绣都没有见过,并不了解他们。

沉思之际,咔哒一声,洗手间门打开了。

“秀绣,毛巾——”

看见费秀绣手上的内裤,司弘业心里咯噔一下:“你拿着我内裤做什么?”

确定出事了,费秀绣不想再瞒着他,实话实说:“检查。”

司弘业:“你、你知道了?”

“废话,”费秀绣点头,疑惑地看他,“你也知道?”

司弘业叹了口气:“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刚刚才知道平安符的事情?还是有人要害他?亦或是两者都知道了?

费秀绣还没想明白,便听见司弘业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看都看出来了啊。”费秀绣把手上的内裤扔给他。

司弘业看着这一坨黄色,内心大为震惊:竟然能从内裤上发现王兴盛做的猥琐之事吗?!

女人的观察力真是可怕。

费秀绣从衣柜里翻出衣服:“穿好,和我去找小司。”

司弘业惊道:“这、这大人的事情找他?”

费秀绣白了他一眼:“术业有专攻,小司是专业的。”

司弘业想想也是,家里就只有司怀和同性结婚了,大概会比较了解王兴盛。

可是……明明是王兴盛对他有意思,为什么他还得去咨询专业人士?

司弘业满腹疑问,瞥见费秀绣严肃愠怒的神情后,全都咽了回去。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两人到陆家的时候,司怀正在客厅被迫看书。

见司弘业来了,他扔掉书,乐呵呵地问:“出什么事了?”

司弘业:“……你爹出事了就这么开心?”

费秀绣掐了他一下:“别废话。”

“你自己说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陆修之也走了过来,静静地看着司弘业。

被儿子和儿子的对象直勾勾地盯着,司弘业有点不好意思了,短话长说:“今天和旅游局陈局长在萃荣楼吃饭……”

他东扯西扯,把自己记得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包括包厢空调坏了、陈局长莫名其妙想修改合同,让王兴盛一起合作等等。

末了,司弘业才支支吾吾地说:“然后我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王兴盛突然摸了我的手……”

司怀看了看他的手,没有阴气。

不仅手上没有,身上也很没有。

可按司弘业描述的场景来说,分明是有鬼作祟。

他扭头看陆修之,陆修之眉心微皱,问道:“陈局在饭局一开始的表现是正常的么?”

司弘业点头:“前面正常讨论项目的具体事宜,后面估计他酒喝多了。”

陆修之低垂着眼睫,神色冷峻。

第一次见他露出这幅神情,司怀愣了愣,凑过去小声问:“怎么了?很严重么”

陆修之抿唇道:“从描述看来,像是作器。”

司怀茫然:“作器是什么?”

陆修之淡淡地说:“《白泽图》记载过,道之精,状如丈夫,使人迷惑。”

“能迷惑人心,哪怕是事后,当事人也察觉不出什么。”

“可作器并非邪物,不受人驱使。”

最重要的一点,陆修之只在古籍上看见过作器的描述。

作器是否真的存在,还是个未解之谜。

司怀似懂非懂:“所以是这作器自己对老司头有意见?”

“想搞他?”

陆修之:“……”

这是大概就是亲儿子吧。

两人谈论声音很轻,司弘业没听清楚,只隐约听见司怀最后说的几个字,什么搞不搞的。

“司怀,你注意点措辞。”

司怀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继续问陆修之:“所以这事和姓王的没关系?”

陆修之:“有关系,应该不止他一个人。”

王氏规模不小,但发展普通,王兴盛如果能驱使作器,应该不止开发区这么点眼界。

大概率是因为对开发区有执念,被有人心找上门。

司弘业正竖着耳朵听呢,这段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不止王兴盛一个人?

难不成陈局长也、也对他有那种想法?

所以开发项目当初谈的如此顺利?

…………

各种念头在脑内疯狂闪过,司弘业没料到自己人至中年居然还命犯桃花,如此找人喜爱。

他老脸一红,当即站起来:“不要胡说八道。”

说完,步履匆匆地跑了出去。

费秀绣皱了皱眉:“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是不信鬼神玄学的存在?”

司怀杵杵陆修之的胳膊,压低声音说:“你看,老司这种态度,是不是挺讨鬼厌的?”

陆修之:“……”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啊?”费秀绣追问道。

陆修之:“王兴盛的目的是开发项目,这段时间肯定会再次出手。”

“那我这段时间盯紧一点。”

费秀绣点了点头,问司怀买了一堆平安符,回家继续缝内裤。

晚上

司弘业洗完澡,觉得今天的内裤好像更粗糙了一些。

有种前后夹鸡的感觉。

他忍不住问:“秀绣,你是不是换我内裤牌子了?”

费秀绣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敷衍地说:“算吧,改成半手工制的。”

司弘业慢吞吞地说:“有点糙啊,不舒服。”

“这是为了你好。”说完,费秀绣便打起了呼噜。

司弘业陷入了沉思。

这是在用糙内裤提醒他,男人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吗?

…………

两天后,司弘业接到了秘书的电话,说是王氏总裁想和他亲自谈生意,关于城北郊区的山头。

司弘业以前对那山头有些想法,还没开始准备具体方案,王氏便接收了那座山头,因此不了了之。

这会儿突然说起合作的事情,王兴盛肯定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他啊!

司弘业立马说:“没空,让他——”

下一秒,手机被费秀绣夺了去。

“赶紧答应下来,让他们尽快安排时间。”

说完,费秀绣随口对司弘业说:“那个项目你之前不是挺想要的么?和他谈谈,好好赚钱。”

司弘业恍了恍神,他到了这把知天命的年纪,竟然还要出卖色相赚钱。

“秀绣,你爱的是我的钱吗?”

“什么钱不钱的。”

费秀绣低头,将饭局的时间地点转发给司怀:“你的钱就是我的钱。”

“我爱我的钱,爱你的人。”

…………

收到短信后,司怀便向陈福鸿请了个假,先回陆家画了些可能用得到的符。

饭店是王氏订的,有人请客吃吃喝喝,司怀便把小青也叫上。

一人一鬼站在祖师爷牌位前等陆修之。

司怀掏出手机,发现道天观的微博粉丝数量从一万变成了十几万,评论数量和私信也都翻了倍。

本来找茬的人只有一小部分,这会儿一看,竟然有一大半评论都在说他宣传封建迷信,害人不浅。

【封建迷信,举报了。】

【不是吧不是吧,微博居然允许你宣传这种东西?】

【看见卖符的就烦,我妈本来就不要去医院,听说有这种符更不要去了。】

【我他妈查了整整两天,道教根本没有美容符这种东西!】

…………

抽奖微博底下的评论都从原来的抽我变成了类似的言论,不太有带脏话骂人的,不知是那些人不敢当众骂,还是被举报删了。

私信界面满屏的脏话。

司怀第一次看到这种花样百出的骂人方法,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把那些人的名字一个不漏地说给祖师爷听:“祖师爷,这个叫花见我开的,骂我是个孤儿……”

“还有这个就骂你咋地、帅哥一八零……”

划到最后一个,司怀喘了口气,慢慢说:“这个叫李家帅小伙的,居然还诅咒我们道天观倒闭。”

他多看了这账号两眼,其他人的谩骂是针对道观的,这人却是针对他的,一直在人身攻击他本人。

“说我这么嘚瑟,马上就会带着全道观进去吃牢饭。”

听见这话,小青精神了,细声细气地问:

“牢饭好吃吗?”

第35章 出饿气

“牢饭好吃吗?”

司怀不清楚,上网搜了搜商阳监狱的待遇,惊了:“好像还挺好吃的。”

每天三餐多样化,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哪怕外界肉类价格飙涨,监狱内也一定会提供,而且时不时加餐。

狱内罪犯自愿参加劳动生产改造,意思是不想干活的话可以在监狱里白吃白喝白住吗?

司怀把手机递给小青,小青远远地看了眼屏幕,奶声奶气地说:“司怀,我不太认识这些字。”

七八岁刚上小学,字的确还没有认全。

司怀想了想,便给他读了一遍。

小青惊呆了,人类监狱待遇这么好的吗?

“那、那地府的呢?”

司怀继续搜索,没有搜到。

他琢磨了会儿,不确定地说:“应该差不多吧。”

小青吸了吸口水,更饿了。

陆修之走到院子,见小青跟着司怀往外走,撩起眼皮:“它也去?”

司怀点头:“不是姓王的请客吗?”

“能多吃一点就多吃一点,”他顿了顿,义正言辞地说,“不是说老司头的事情和姓王的肯定有关系么,我们不能便宜那种人,要替老司头出口恶气。”

小青擦擦口水,板着小脸,认真地附和司怀:“对,出饿气!”

陆修之:“……”

走出陆家,撞上刚刚出门的司弘业和费秀绣。

司弘业脚步一顿,问道:“你们也出门?”

费秀绣淡定地说:“他们和我们一起去见王兴盛。”

司弘业愣了愣,这、这全家人一起出马守护他?

他老脸微红,沉声对司怀说:“今天修之也在,你等会儿多看多学,不要浪费这个机会。”

司怀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吃饭还要学?

什么菜这么讲究?

王兴盛订的是一家日本料理,日式庭院风格,每个包厢都带有一个院子,院内栽着竹子和常绿乔木,树下有凉亭,可供客人选择室内或者室外用餐。

这顿饭王兴盛抱有其他目的,没有带秘书。

看见司弘业带着三个人走进包厢,他有些惊讶。

“司总。”

“王总。”

司弘业身旁的三人,王兴盛一个都不认识。

司弘业对外提起过自己找回了儿子,却从未带司怀出席过正式场合,陆修之也鲜少在外露面,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知道陆氏集团总裁的长相,费秀绣虽然时常和司弘业赴宴,但王兴盛之前没有和司弘业有过接触,不清楚他小娇妻的模样。

司弘业没有介绍,王兴盛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秘书助理之类,没有多想。

人到齐了,菜很快也上齐了。

司怀对生的东西不感兴趣,一边悄悄给小青夹菜,一边打量王兴盛身上的阴气。

一、二、三……

数到最后,司怀数糊涂了,小声问陆修之:“我没看错吧?”

这姓王的为什么会染上那么多道阴气?

“没有。”

陆修之皱了皱眉,王兴盛身上阴气数量虽多,但淡到几乎没有,阴魂不是缠着他,大概率是碰到过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即使是这样,数量也太多了。

司怀压低声音继续问:“他是住在墓地的吗?”

陆修之沉默了,他竟然莫名的觉得有点道理。

王兴主动为司弘业倒上清酒,开口道:“司总,那天和陈局的——”

司弘业立马打断:“王总,不要多说废话,我只和你谈公务。”

王兴盛:“……”

“不是,司总,我只是想解释一下那日事情的原委。”

司弘业立马放下酒杯,作势要走。

王兴盛连忙拿出文件:“这是公司目前大致的开发意向。”

司弘业勉为其难地接过。

见王兴盛一副讨好司弘业的模样,费秀绣愈发确定这人别有所图,她攥紧手中的平安符,低声提醒司弘业:“小心点。”

司弘业:“放心,你们在,我能出什么事。”

前两天还不信司怀,这会儿又说这种话。

费秀绣被他说懵了,认真思考了半晌,轻声问:“你到底知道了王兴盛什么事?”

司弘业手一顿,喝了口清酒:“还能是什么事,无非就是你老公的雄姿英发、惊才风逸,让他……”

后面的话不说,费秀绣也反应过来了。

司弘业居然以为王兴盛馋他身子?

???

无语良久,费秀绣塞给他一张平安符:“你撞邪了么?”

“他是想要你的命,所以我才喊了小司。”

司弘业无奈地轻叹一声:“你放心,公事公办我还是懂的,你不用哄骗我。”

费秀绣:“……”

有小青在,菜吃的飞快,借着点菜的机会,王兴盛连忙发消息给道长。

包厢门再次打开,除了服务员,还有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他眉眼细长,浑身阴气,一迈进来,包厢内的温度便降了两分。

司怀顿了顿,下意识地看向阴气来源。

这人身上的阴气是姓王的数倍,浑身黑气,只不过和陆修之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司怀多看了他两眼,那人的视线也在司怀身旁顿了顿。

“司总,这位是我朋友,祝诚。”

司弘业敷衍地点了点头:“王总,你不必如此。”

王兴盛一脸茫然,他又做什么了?!

司怀正在给小青夹菜,陆修之忽然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两个字。

张、亮。

司怀愣了下,悄悄拿出手机,在桌下给陆修之发消息。

【!!!那人是麻辣烫?!】

【他整容了?!】

看见消息内容,陆修之眼皮跳了跳:【张亮的徒弟。】

司怀再次看向那人,好像是个那天在给他们开门的徒弟长得一样,但是又有点差距。

这张脸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见司怀盯着自己,祝诚笑了:“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很古怪,明明是男性的嗓音,听起来却透着种阴柔,明明远坐在对面,却仿佛是在耳畔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下一秒,一阵阴风从院子里飘进来,包厢内灯光忽地暗了下去。

再次亮起的时候,司怀发现包厢内的其他人神情都有些恍惚。

就连陆修之也是,半阖着眸子,瞳孔有些失焦,像是陷入了什么梦境。

司怀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陆修之毫无反应。

小青也发现了大家的变化,小声问道:“司怀,大家怎么了?”

司怀顿了顿:“他们吃饱了犯困,睁着眼睛做梦呢。”

“你竟然没事。”祝诚阴恻恻的嗓音再次响起。

司怀皱了皱眉,立马拿起手机。

祝诚警惕地看着他,只见司怀按了几个键,将手机放到耳边,飞快地说:“喂,是110吗?”

“我遇到通缉犯张亮麻辣烫的徒弟了。”

“那个……他是通缉犯吗?”

第36章 肃心阵

警察询问具体地点后,贴心地对司怀说:“是通缉犯,请您务必要保护好自己。”

司怀眼睛一亮:“他多少钱?”

电话那端安静片刻:“……五万元人民币。”

才五万块?

打完电话,司怀很铁不成钢地看着祝诚:“你知道你师父值二十万吗?”

“你怎么才五万块!”

祝诚脸色变了变,细长的眼睛像蛇一般阴毒地盯着他。

五万块就是一张美容符的价格。

司怀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就是徒弟和师父的差距吗?”

师父两个字触动了祝诚了神经,他阴森地笑了声:“那个废物。”

司怀:“人家值二十万呢,你比他更废物。”

小青附和地点点头:“你便宜,你废物。”

一人一鬼一唱一和,祝诚怒不可遏,周身萦绕着的黑气越发浓郁,仿佛在翻滚似的。

司怀好奇地打量他身上的阴气,他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身上没有这么多阴气。

祝诚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的铃铛,轻轻晃了两下。

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传入耳畔。

司怀挠了挠耳朵,纳闷地看他:“你干嘛?”

噪音攻击?

祝诚心底一惊,没有陷入幻境还无感摄魂铃的存在。

难怪张亮屡次败于他手。

见他有些怔愣,司怀劝道:“你顶多算个从犯,乖乖进监狱乖乖待个几十年不久没事了么,咱们商阳监狱的待遇可好了,三餐……”

祝诚从袖间拿出一面白布,掐诀念咒:“三界内外,听吾号令……”

这白布很眼熟,司怀看了会儿,发现是张亮上次在古墓祭练的万鬼幡。

他皱了皱眉,抬腿冲过去。

祝诚站在包厢入口,距离司怀不到十米。

他刚走了一步,室内温度骤降,地板、墙壁生出了一双双惨白细长的手,纷纷往司怀身上抓。

触碰到司怀身体的刹那,那些手掌被无形的阳气灼伤吞噬,化为烟雾。

虽然如此,但这些手不减反增,眨眼间的功夫,室内各处充斥着密密麻麻的手。

司怀脚步一顿,手伤不到他,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他扭头看向餐桌旁的几人,果然,几双手伸长了手臂,抓向陆修之等人。

司怀拉开书包拉链,什么镇鬼符、平安符一股脑儿地往他们身上倒。

因为符纸的存在,几人暂时安全。

司怀拎起书包带,猛地砸向祝诚,冷笑道:“你果然是个废物,你师父好歹能召唤出来完整的厉鬼。”

“你倒好,一个个只剩下胳膊和腿。”

祝诚没料到他会拿书包砸人,一时间没有避开,脑袋被砸中,脸被劣质的金属拉链划破,溢出鲜血。

司怀两步并做一步,冲向祝诚。

祝诚眯起眼睛,摸到脸颊上的鲜血,嘴角抽动两下,渐渐咧了起来,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鲜血滴落到地面,他脚边的几双手突然暴涨,变成了原来的数倍,死死地抓住了司怀的腿。

被阳气灼去半个手掌,倏地,又在原来的部位长了出来。

一时间,司怀被这几只手困在原地。

司怀低头,盯着这些无限生长的手看了会儿。

思索片刻,他朝着祝诚挑了挑眉,讥讽道:“就这点水平?”

“说你只能召出胳膊你还真自暴自弃了?”

“你不行啊,能不能来点完整的?”

嘴炮攻击成功激怒了祝诚,他掐完决,阴冷地看着司怀:“死到临头,你也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司怀踹开那几只大手,冲到祝诚面前,挥起拳头。

祝诚丝毫没有闪躲,阴森森地扬起嘴角。

司怀眉心一皱,耳边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一股腥气恶臭从头顶拂来。

他抬头,看见一个层层叠叠的惨白肉团。

肉团大约有五六人合抱那么大,像是个巨无霸白色狮子头,身上凹凸不平,每一道沟壑都散发着熏人的恶臭,没有手脚,却有一张大嘴,往下流着口水,直袭司怀面门。

司怀侧身躲开,一拳砸在肉团嘴边。

这一拳仿佛是打在一团肥肉里,软绵绵的,陷了进去。

和方才的大手一样,被阳气燃烧的部分转眼间便生长了出来。

祝诚不止唤出了肉团,还有五六只阴魂厉鬼从各个角落逼近。

见状,祝诚阴沉沉地开口:“此名,无穷尽。”

生生不息,无穷尽也。

司怀白了他一眼,这师徒两人都喜欢搞花里胡哨的东西。

司怀一掌拍在冲过来的厉鬼头上,冷冷地说:“此名,摸头杀。”

祝诚:“……”

司怀拍死一只厉鬼,躲开肉团的嘴巴,又往肉团身上揍了两拳。

他打掉多少肉,肉团便生长出多少。

司怀心里一喜,对祝诚说:“你这小子,还挺听话的。”

想要什么来什么。

这东西虽然长得丑了点,但是够臭。

司怀连忙对小青招手:“小青,快来吃,这东西吃了还会长出来。”

小青正在帮桌边的几人驱赶企图靠近的手掌,听见司怀喊自己,立马冲了过去,一跃跳到肉团身上,张口就咬。

和之前被小青吃的厉鬼不同,这肉团似乎没有痛觉,哪怕被咬掉身体一小部分,也依然攻向司怀。

见司怀对战这些厉鬼游刃有余,祝诚不再观战,转身就走。

司怀第一时间注意到,踹开肉团就要追过去,

区区五万块居然想溜?

追到包厢门口,走廊上已经没有祝诚的身影,一左一右两条路不知该往哪儿追,身后还充斥着厉鬼们低哑的嘶叫声。

司怀怒骂了一声,转身收拾包厢内的厉鬼。

厉鬼数量不多,很快就被司怀解决了,因为施术者的离开,包厢内遍地的手也很快消失。

司怀气喘吁吁地坐到地上,看着小青啃肉团。

今日最大赢家只有小青。

小青啃了一口,肉团长一口,意识到这件事后,小青啃得更欢了,嘴角咧到耳边,露出一口大白牙,放开了吃。

司怀看了会现场吃播,扭头检查陆修之等人的情况。

和之前一样,呼吸正常,体温正常,就是眼睛略微失焦。

司怀犹豫要不要喊一声试试看。

他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听说过梦游的人不要叫醒,可能会变成傻子。

现在一家子都这样,如果传闻是真的,那他不得照顾一家子傻子?

这么一想,司怀更不敢开口。

他坐在陆修之身边,单手托腮,对着陆修之的脸发呆。

正打算打电话给方道长问问,陆修之的睫毛颤了颤,缓缓清醒过来。

司怀凑到他面前,好奇地问:“你们是陷入幻境了吗?”

近距离的对上司怀漆黑的眉眼,陆修之恍了恍神,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司怀连忙问:“幻境什么样的啊?你看见什么了?”

陆修之抿了抿唇,轻声道:“看见你小时候没有走丢,在司家安稳的长大。”

司怀怔了怔,盯着他的眼睛,小声问:“我们小时候是不是一起玩过?”

陆修之反问:“你不记得了吗?”

司怀点了点头,含糊地说:“小时候生了场病,有些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说完,他继续问:“只有这个?”

“其他的没了吗?”

陆修之嗯了一声,嗓音比刚才说话的时候冷了几分。

司怀叹了口气,心道,大和尚真是清心寡欲,没有追求啊!

“老司他们怎么办?”

陆修之扫视一圈,视线在角落吃得正欢的小青身上顿了顿,转而看向院子。

院内竹子翠绿无比,鲜艳欲滴,几束月光透过枝叶,落在地面的石子上,像是围成了一个圆。

陆修之眉心微皱:“肃心阵。”

知道司怀不懂,他直接解释:“以绿植为阵眼,令入阵者炼心凝神。”

司怀疑惑:“听起来是个好阵啊?”

“这是茅山正统阵法,入阵者若不能靠自己走出幻境,就只有毁阵这一种方法唤醒他们。”

他们如果全部陷入幻境,自然任祝诚宰割。

陆修之神情冷冽:“他的目的不是帮王兴盛。”

“正统道术没有阴气,你我一时间不会发现。”

司怀更纳闷了:“他想干嘛?”

想挨揍?

陆修之看了他一眼,问道:“他用了什么法器?”

司怀想了想:“一个金色的铃铛,还有上次万鬼幡的破布,那铃铛好像是噪音攻击……”

听描述,陆修之神情更冷了。

摄魂炼魂,祝诚目的不言而喻。

“魂魄,他大概继承了张亮的衣钵,想要炼出鬼王。”

司怀偏头看了眼肉团,琢磨这肉团应该是鬼王的失败品。

这也太丑了,五万块审美问题很严重。

小青啃噬的速度飞快,远超肉团生长的速度,就在他们聊天这会儿功夫,肉团已经缩水了大半。

陆修之:“先毁阵叫醒他们。”

司怀点点头,走到院中,抬手抓住竹子上端,一脚踹向大约距底部大约五十厘米的部位。

狠狠地踹了两脚,竹子咔嚓一声,断裂了。

陆修之刚从包厢的柜中找到点火器,便看到司怀已经把竹子都踹断了,还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

瞥见他手上的东西,司怀笑了:“那么点火竹子不好烧的,大少爷。”

“把竹子弄断就行了吗?”

话音刚落,酒杯砸碎的声音响起。

司怀走进去,只见司弘业失手碰倒了手边的酒杯,他一睁眼便对上了王兴盛的大脸,仔细回忆,竟然丝毫想不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隐约记得做了个梦。

他扭头看费秀绣,费秀绣也有些恍惚:“我、我怎么了?”

感受到某处前后的热意,司弘业脸色变了变,一拍桌子,恼羞成怒:

“王兴盛!你、你得寸进尺!”

“居然敢在饭菜里下药!”

第37章 白云观

“居然敢在饭菜里下药!”

司弘业缓了会儿,脸色涨红地说:“还、还敢欺侮我。”

???

王兴盛满脸懵逼:“我、我什么都没做。”

司怀拽了拽陆修之的袖子,皱眉道:“陆先生,老司头的幻境好像升级了。”

“都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陆修之:“……”

一旁的小青已经把肉团啃的只剩下拳头大小了。

见大家都清醒了,开始说话,小青舔了舔唇,遁去身形,蹲在墙角等它长大。

王兴盛:“我刚刚,刚刚不知怎么了,祝——”

他扭头寻找祝诚,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

“解释就是掩饰!”

司弘业冷笑:“你男朋友被你气跑了就是最好的证明!”

王兴盛:???

什么男朋友?

感受到掌心符纸的温热,费秀绣慢吞吞地回过神。

她低头看着颜色变浅的符咒,又看了看司弘业的屁股,反应过来了。

司弘业因为内裤的符纸误会了……

反正这王兴盛也不是什么好人,索性就替她背个锅吧。

琢磨了会儿,费秀绣看向王兴盛:“王总,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王兴盛:“我不是,我没有。”

“我冤枉啊!”

话音刚落,包厢被砰的打开,涌进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

王兴盛惊了:居然还报警?!

看着这奇奇怪怪的三人,司怀走向院子,开始踹最后一棵乔木。

说不定这棵也是阵眼。

乔木咔嚓一声,缓缓倒地。

包厢门被砰的打开,涌进一群警察。

司怀举手发言:“警察同志,五万块已经跑了。”

“提供线索有奖金吗?”

…………

商阳市公安局

“具体经过是怎么样的?”

司怀对人民警察非常尊重,详细地描述了一遍自己和祝诚斗法的经过,没有隐瞒。

听完无穷尽、摸头杀之类的招式名,负责笔录的民警沉默片刻,调查出司怀的档案:“你是商阳大学的学生?”

司怀点头:“我还是道天观的观主。”

道天观?

民警没有听说过这个道观,头到尾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档案,没有发现道天观之类的信息,只看到他和司弘业的父子关系,和陆修之的夫夫关系。

民警扭头看了看一旁做笔录的司弘业,他难以启齿地说:“王兴盛他、他下药,趁我神志不清,摸、摸我……”

陆修之则淡淡地说:“做了个美梦。”

几人中貌美的女人说:“我梦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白雪公主”

“……”

民警收回视线,喝了口水冷静片刻,继续问:“所以地上的符纸也是你撒的?”

司怀点头:“那是平安符。”

民警手顿了顿,仔细地看了看司怀的眼睛,正常,应该没吸毒。

早就下班回家的局长急匆匆地跑进来,冲到陆修之身边,连忙道歉:“陆总,真是不好意思,这帮孩子刚入行不久,有些事情还不清楚……”

陆修之:“无妨。”

局长给下属使眼色,机灵的寸头下属连忙放下笔给他们倒茶递烟,不机灵的下属正在询问司怀今晚饭菜的具体菜品。

司怀不记得那些菜叫什么,含糊地说:“很多生肉,红的白的黄的……”

民警正在奋笔疾书,被一旁的同事低声提醒:“局长来了。”

局长轻咳一声,对众人说:“当务之急的调查通缉犯的去向,时间不早了,不要为难受害者,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

该做的笔录都做完了,民警凑到局长耳边,小声说:“局长,要不要直接送他们去医院?这些人好像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幻觉,我怀疑是食物中毒。”

局长:“你知道他们都是谁吗?”

民警点头:“知道,那要开警报器送他们去医院吗?”

执行紧急任务时,警车使用警报器可以不受行驶速度与信号灯的限制。

局长:“……”

司怀吃了颗桌上的糖,没等到民警回来,等来了陆修之。

陆修之站在他身旁,低声道:“走了,回家。”

司怀茫然地抬头:“这就结束了?”

陆修之嗯了一声。

司怀晃了晃椅子,没有起来:“他们问完了,我还没问呢。”

陆修之正要开口,司怀抓住另一个负责的寸头民警,问道:“警察同志,我上次抓住通缉犯张亮麻辣烫的二十万还没有收到。”

寸头民警看了眼陆修之,连忙解释:“我会帮您催一催的!我明——我这就去!”

看着寸头民警冲向财务审核部的背影,司怀感慨道:“这就是华国速度。”

陆修之:“……”

…………

第二天一早,新闻便播报了通缉犯的消息,还有一些八卦周刊爆料通缉犯和王氏总裁王兴盛关系不菲。

司怀给祖师爷上完香,递给小青三炷香:“小青,你也给祖师爷上上香,让他保佑你每天吃饱饱。”

小青放下手里的肉团,小心翼翼地捏着香,认真地作揖,接着把香插入香炉。

“祖师爷好,我是小青……”

一旁给石头浇水的陆修之沉默了,厉鬼上香?

这位祖师爷是真的不讲究。

清风拂过,香的火光明亮,散发淡淡的香味。

小青吸了两口,体内难耐的饥饿减轻了两分,他低下头,发现脚边的肉团突然长大了两倍!

“谢谢祖师爷。”小青乐呵呵地道谢,捧起肉团小口小口的吃。

司怀习惯性地打开微博,正准备再告一波状,忽然发现祝诚的通缉令。

他仔细地看了看通缉令上的照片,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和昨晚见到的本人的确差距很大。

司怀给陆修之看照片,问道:“五万块真的没整容吗?”

陆修之:“……他身上阴气浓重,应当是修了什么术法,影响了面相。”

司怀好奇:“你怎么一下子就认出他了?”

陆修之瞥了他一眼:“多看书,这是常识。”

司怀:“……”

大和尚应该和要钱很有共同话题。

陆修之垂眸,看着他手上这只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碎屏手机,皱了皱眉:“手机用了多久了?”

司怀也记不清了:“好几年了吧。”

陆修之:“要换吗?”

司怀摇头:“不用。”

知道以他现在的收入,不是买不起手机,而是不想换。

陆修之抿了抿唇:“为什么?”

“是你师兄买给你的么?”

“他那个老抠门怎么可能给我买手机,”司怀顿了顿,“这是以前攒了好久买的,能够时刻提醒我当初的艰苦岁月,让我不忘初心,戒奢戒骄……”

陆修之眉梢轻抬,抓住重点:“你师兄很老吗?”

司怀点头:“如果现在还活着,估计能上福布斯长寿排行榜了。”

陆修之:“……吉尼斯。”

两人各自做完健康的晨间运动,一同出发,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司怀回到寝室,董大山正面无表情地坐在电脑前敲键盘,声音噼里啪啦,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多了个人。

司怀瞥了屏幕,是淘宝旺旺,辛勤的室友正在为他打工。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热气,董大山扭头,幽幽地喊了声:“司怀。”

“你知道我一天要回多少消息?处理多少订单吗?居然只给我一个月一千?我不干……”

看见他眼下的黑眼圈,司怀摸摸鼻子,问道:“那给你加薪,翻一倍。”

董大山:“……翻倍不就两千块!”

司怀:“那再每个月十张美容符?五十万呢。”

董大山犹豫了,现在美容符的销量挺好的,转卖应该不难。

思索片刻,他开口道:“二十张。”

司怀:“十五。”

董大山不假思索:“成交。”

见这么干脆利落答应,司怀脑子里只有亏了一个念头,刚才应该再杀杀价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某人听起来十分刺耳。

床上的李文帅啧了一声,用力地踹了踹床板,不悦地说:“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下一秒 ,他搭在床上的床帘陡然掉落,砸在他身上。

“艹!”

李文帅怒骂一声,从满床的窗帘里钻出来,气愤地爬下床,刚穿鞋子,床帘的杆子晃了晃,落到地上,正中他脚背。

“艹艹艹!”

李文帅狠狠踹开,一瘸一拐地走向厕所。

另一位熟睡的室友哑着嗓子问:“怎么了?这么吵。”

“都几点了,睡什么睡,又不是我想吵的。”

李文帅不爽地说了一句,用力关上厕所门。

他一边蹲坑,一边发微博哭惨。

按下发送键,正准备去私信骂道天观出出气,忽然刷到其他人倒霉的微博。

【就骂你咋地:绝了绝了,这两天非到极致,在公司里都能踩到狗屎!坐电梯他妈的停电,好不容易出来爬楼梯脚崴了,吃饭吃到头发已经算是小事了……】

【帅哥一八零:铁子们,我脱欧入非了!今天走在路上被垃圾车的垃圾砸了一身,买牛奶买到过期的喝完才发现,准备去找便利店算账手机还丢了……】

【八只眼睛的蛤蟆:我裂开,今天吃饭吃出半只蟑螂,基金全部亏了,女朋友还提了分手,去他娘的……】

看着这些微博,李文帅心里咯噔一下,这些人都是他最近在道天观微博底下认识的,因为他们都对弄虚作假的道天观不满,昨天还组织着一起去私信骂司怀。

他从昨天傍晚开始莫名的倒霉,大家竟然同一时间都发生了各种事情……

李文帅忍不住心跳加速,开始胡思乱想。

他连忙给堂哥打电话,想问问对方之前古墓两个道士靠谱不。

结果电话一直打不通,犹豫了会儿,李文帅拨通姑姑的电话:“喂,姑姑,堂哥他……”

“文帅啊,你哥进局子了!说是偷盗文物……”

李文帅吓得手一抖,手机掉进坑里。

“艹艹艹艹!”

听见厕所传出来的咆哮声,董大山悄咪咪地对司怀说:“李文帅从昨晚开始就特别倒霉,上楼的时候摔了一跤,进寝室被门夹手,洗澡洗到一半没水……”

“今天居然还在倒霉。”

董大山问道:“他这种是不是叫霉运当头?”

司怀疑惑:“李文帅是谁?”

董大山:“……”

司怀:“你可以向他安利一下我们道观,让他来找我算卦买符,驱驱霉运……”

董大山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李文帅有一点点可怜。

这大概就是可恨人必有可怜之处吧。

司怀念叨完安利的事情,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号码。

“喂?”

“是我,方行云。”

司怀愣了下,这谁?

“打错了。”

司怀挂掉电话,下一秒,手机再次震动,是方道长的微信电话。

“怎么了?”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司观主,刚才的电话是我打的。”

司怀哦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商阳道教协会听说了祝诚的事情,准备在白云观开个会,就在今天下午,您有空过来吗?还是我找人来接您?”

“开会?”司怀摇头,“没兴趣。”

方道长继续劝:“不止开会,还有各道观互相交流经验……”

交流经验司怀还挺感兴趣的。

那些大道观发展的这么好,他可以学习一下化为己用,壮大道天观。

“行,我去。”

白云观是商阳赫赫有名的道观之一,位于商阳城西,有专门的公交站台。

司怀一下公交车,就看到穿着蓝色道袍的方道长,周围有不少香客正和他攀谈。

“司观主。”

方道长朝着香客们抱歉地笑了笑,走出人群,带着司怀前往白云观后院。

司怀以前经常跟着师兄去各种小道观,第一次进白云观这种规模宏大的道观。

建筑分中、东、西三路及后院,观内每条小路都有专门的名字,香客游人众多,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都在认真参拜。

方道长领着他走进一处清幽雅静的花园,介绍道:“此处便是云集园,又被人称‘小蓬莱’。”

连花园都要起这种名字?

司怀这下终于知道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名字是怎么来的了。

云集园内已经聚集了不少穿着各种道袍的道士,还没到指定时间,众人纷纷低声讨论张亮和祝诚的事情:

“我听说张亮炼成了万鬼幡。”

“什么?!”

“不止万鬼幡,听说还修炼了什么禁术。”

“张亮虽然死了,可祝诚那小子还在逍遥法外。”

…………

“祝诚能在警方眼皮子底下拿走万鬼幡,目前还没有发现他任何蛛丝马迹,恐怕他的能力远在张亮之上。”

听见这话,司怀认同地点头,他扭头问方道长:“这次开会警方会来吗?”

方道长愣了会儿:“不、不来。”

司怀叹了口气:“不来也没关系,你们到时候记得把通缉犯的危险性告知警方。”

通缉犯这么危险,得涨价。

方道长愣了会儿,感慨道:“司观主您真是深谋远虑,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

司怀面不改色:“应该的应该的。”

“一切都是为了促进国家经济发展、社会公平公正。”

作者有话要说:司怀:涨价,赶紧涨价!

第38章 天蓬印

方道长一脸欣慰地看着司怀。

这就是当代大学生么,为华国之崛起而奋斗。

“司观主为国为民的思想境界,我真是自愧不如。”

司怀淡定地接受他的夸赞,正想来一波商业互夸,园内忽地安静下来,寂静无声。

一位年长的白胡子道士走上主位,他穿着和方道长同款深蓝色道袍,头戴圆底南华巾,面容慈祥。

方道长凑到司怀耳边小声介绍:“这是我们白云观的观主卢任卢观主,也是商阳道教协会的会长。”

司怀点了点头。

卢任观主缓缓开口:“诸位,先请拈香祈祷。”

说完,他走向云集园后方的灵宝天尊殿。

灵宝天尊是道教“三清”尊神之一,全程是上清灵宝天尊。

走进殿内,正中放置着一尊金身,每一处都精雕细琢巧夺天工,玉辉焕耀,金映流真,神色庄严,眉眼淡然地望着信众。

进入殿内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虔诚垂眸。

司怀被灵宝天尊周身的金光眩晕了眼,在心里喃喃道,等以后有钱了,他也一定要给祖师爷弄个金身,闪瞎众人的眼。

一道微风飘过,空中泛起淡淡的清香。

卢观主站在灵宝天尊金身旁,给众人递香,逐一祈拜。

每一位道长都低眉敛目,十分虔诚。

受氛围感染,再加上这是司怀第一次参加道士的团建活动,也正了正神色,接过卢观主手上的香,在心里认真地打招呼:

灵宝天尊好,我是司怀,不知道祖师爷有没有向您介绍过我……

简要地打了声招呼,司怀将手中的三炷香缓缓插入香炉。

三炷香香平整直立,紧凑在香炉正中,火苗四溅,色泽明亮,离得近的人可以清晰地听见火苗燃烧时的啪啪声。

看见这一幕,方道长惊了,周围其他道士也满脸惊讶。

司怀愣了愣,小声问:“我哪里做错了吗?”

“草香无焰火,火花四溅极其明亮而且啪啪作响,代表着神灵喜爱。”

方道长修道多年,上了那么多香,从来没有发生过啪啪作响的情况,火花明亮都够他高兴一整年了。

司怀松了口气:“正常的,我本来就很讨人、讨神喜欢。”

方道长:“……”

他这么没感觉到讨人喜欢呢?

不止方道长,周围的其他道长也这么想,但碍于神灵,不敢有太多的念头,连忙收敛心神。

见卢任深深地望着司怀,方道长连忙过去,低声道:“师父,这位便是道天观的观主司怀,他年纪尚轻,天资极高,平常说话也是年轻人的心性。”

卢任笑了笑:“行云,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

“异香异色者,有佛道仙缘。”

方道长愣住了,这才嗅到鼻尖的清香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沁人心脾,闻着便令人心旷神怡。

他忍不住问:“师父,那道天天尊……”

卢任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拈香祈祷结束,众人到殿后的会议室开会。

会议室十分现代,投影仪投着“商阳道教协会第十二次大会”的字样。

司怀起初还挺新奇的,看见下一章ppt后笑容僵在脸上。

【深入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精神,认真学习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精神和中央统战工作会议精神,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

司怀扭头看了看其他的道长,一个个神色正常,显然对这种会议习以为常了。

ppt上有什么,卢任便读什么,还时不时回顾和总结商阳道教协会上一次会议以来的工作,深入分析探讨从今往后面临的形式与任务。

比思政课还要思政。

司怀托着腮,听了两句便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垂。

坐在他右侧的年轻女冠皱了皱眉,她上香早,没有看到后来司怀上香的场景,只记得他是个闻所未闻的小道观的观主。

难得能参加商阳道谢的会议,居然还打瞌睡?

年轻女冠有些不悦,良久,伸手推了推司怀:“道友,醒醒,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

司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台上换了个人,现在是方道长在讲解ppt,ppt上的内容和张亮祝诚有关。

“……这几天我一直在余镇古墓发掘站和考古教授研究,发现了一条新线索,张亮修行的术法和古墓内千年前的术法有联系,十分诡谲,是邪术,却不会反噬,古墓内也有不少正统道术,我们目前正在合作破解。”

“祝诚身为张亮唯一的徒弟,定然修得了他所有术法,据警方告知,证物万鬼幡丢了,所以祝诚现在至少有万鬼幡和摄魂铃两件法器,而且听闻商阳有一邪教组织,目前不确定祝诚和组织的关系,道友们不可贸然对敌……”

司怀听了会儿,慢吞吞地意识到思政课已经结束,现在开始正经交流了。

他扭头看着右侧的年轻女冠:“谢了,道友。”

司怀刚睡醒,没精神有些恹恹的,但眸子依旧漆黑发亮,被他望着的人很容易陷入这双只有自己的瞳仁里。

年轻女冠本来就因为他突如其来的道谢有些怔愣,近距离对上司怀白净如玉的模样后,脸颊微微发烫:“不、不客气。”

“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和卢观主说一声,他不会怪罪的。”

司怀嗯了一声。

“警方正在全力寻找祝诚的踪迹,一有线索就会通知我们。”

方道长说完,回到原位。

卢任坐在首位上,对众人说:“祝诚手持万鬼幡,恐怕会对社会安定造成极大威胁,我已经将这件事报备给了华国道教协会,申请使用法印北极天蓬印……”

北极天蓬印?

司怀扫视一圈其他人,发现众人神情纷纷放松下来,显然都知道这个北极天蓬印的用途。

找人?抓鬼?

司怀没敢问,手机又没电了。

憋着回到陆家,他才终于问出口:“你知道北极天蓬印吗?”

陆修之淡淡地说:“正一派所传法印,天丁神印,制伏阴魔,灭鬼祟。”

说完,他拎着司怀进书房,扔给他一本关于讲解道教法器的书。

司怀这会儿挺想了解法印,认真地看了起来。

法印分为几大类,一类以尊神名号为印文;二类以符咒为印;三类以经书文句为印,四类以神司、道职之名为印……

司怀扫了一眼,目光顿在以符咒为印的法印上。

以符咒为印,只要纂刻出相关的法印,直接盖在符纸上,都不需要人工画符。

他忍不住夸道:“创造出法印的人真是个小天才。”

陆修之指尖一顿,偏头看他。

司怀补充道:“偷懒小天才。”

陆修之:“……”

司怀乐呵呵地点开拼多多,买了十几块钱的红塑料橡皮印和相关纂刻材料。

…………

司怀认真研究纂刻法印的时候,道天观又在网上掀起了一阵小风浪。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在道天观微博底下辱骂的那些人,最近都发生了各种离奇的倒霉事件,上香好评的人则好远连连。

【卧槽,我刚刚试着去骂了一句,然后喝水就呛到了!】

【我哥上次骂了几句脏话,现在还失声着呢。】

【告诉我夸夸党们发生了好事没?】

【我买了淘宝店的代上香,蒙的全对考得全会!】

【我买了个平安符习惯性地五星好评,昨天公交车车祸,我一点事情都没有!】

【道天观这么邪门的么?不会是邪教吧?】

…………

公司职员们茶余饭后时,也有人谈起道天观的事情。

“你知道道天观吗?”

董小小点头:“知道啊,他们家美容符可灵了。”

“我室友是全职美妆博主,前不久刚刚测评了他们的美容符,我也蹭了点喝喝……”

同事愣了下:“我说的不是美容符的事情,是那个骂人倒霉的事情,你看见了吗?”

“最近工作忙,我都没空看。”

董小小低头搜索道天观的新闻,了解前因后果后惊呆了:“卧槽,这么牛逼的么?”

“是吧是吧,”同事顿了顿,继续说,“不过我看有个有个玄学博主说,骂人造口业,不管骂的是什么都可能这样,还说道天观是个假冒伪劣道观。”

董小小好奇:“那他倒霉没有?”

同事拿出手机:“我看看啊。”

“卧槽!他号没了。”

“卧槽。”

董小小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发微信给室友盛以欣发语音消息,激动地说:“卧槽欣欣,你那个美容符的道观出大事了!”

“他们家不止符灵,听说骂他们家道观的人都……”

董小小第二句还没发出去,便看到同事一个劲儿给自己使眼色。

她缓缓扭头,只见总裁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

“王、王总。”

“跟我来办公室。”

董小小眼前一黑,认命地跟去办公室。

“董助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符纸?什么灵验?”

董小小不确定领导听见了多少,此刻非常庆幸她们没有谈论什么不该说的,只是单纯的八卦。

她一五一十地复述两人刚才的谈话内容。

王兴盛板着脸听着,自从那日和司弘业吃饭出事,得知祝诚是通缉犯后,他就发生了各种糟心事,公司合作多年的稳定客户突然要结束合作,医院体检查出了各种大病小病……

最可怕的是,昨天晚上的饭局结束,他撞鬼了!

听见道观这么灵验,王兴盛问道:“这道观叫什么?”

“道天观。”

发现领导好像有点感兴趣,董小小连忙把道天观的微博和淘宝店铺的链接发给他,离开办公室时顺便买了平安符和代上香服务。

王兴盛低头,点开客服对话框。

【请问道观地址是?我想要亲自登门拜访,面谈具体事宜。】

道天观客小服:【亲亲稍等一下哦,我要先问一下观主。】

没过多久,客小服发来具体地址:

【商阳市宁安区江南大苑2-10。】

…………

因为祝诚的事情,余镇发掘站最近的工作内容首先是研究文物古籍,没司怀什么事,陈福鸿便给他放了个周末假期。

兼职没工作,本职的工作很多。

最近几天代上香服务的销量飙升,司怀上香上的手都酸了。

刚替某公司职员拜完祖师爷,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中年男声:

“请问,这里是道天观观主的住址吗?”

司怀转身:“这里就是道天观。”

看见司怀的脸,王兴盛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脱口而出: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对司总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第39章 鬼市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对司总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司怀扫了眼他身上黑色的阴气:“你撞鬼撞到脑子了?”

“……”

王兴盛沉默了会儿,弱弱地解释说:“因为司总误会了。”

他还以为司怀身为司弘业的儿子,也有这种误会……

司怀知道他今天来的目的不是司弘业,懒得再继续和他聊这个话题,转而问:“你来道天观是想算卦看相还是买符驱鬼?”

“都、都想。”

说完,王兴盛慢吞吞反应过来,司怀刚刚一眼就看出他撞鬼了。

来这里之前他还特地去了名气不小的道观,询问道长后,对方只让他买香上香,什么都没说。

王兴盛纠结了会儿,还是跟着司怀往里走。

坐下后,他扫了眼客厅,小声问:“那个……你爸不在吧?”

司怀奇怪地看他了一眼:“这里又不是司家。”

王兴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陈管家神出鬼没地递上三杯茶,两杯热茶一杯冰茶,片刻后,陆修之走下楼。

王兴盛听说过陆家和司家关系不菲,这会儿见司怀和陆修之都同居了,才意识到关系不菲的真正意思。

他既想溜又想留,想到自己那晚见到的场景,还是乖乖地喊了声:“陆总。”

什么陆宗?记错名字了?

司怀想起陆修之之前问他全名,看样子是挺介意别人知不知道他叫什么。

他放下冰茶,对王兴盛说:“他不叫陆宗,叫陆修之。”

陆修之:“……”

王兴盛试探地喊了声:“陆修之?”

陆总的全名他当然知道,听司怀这么说,还以为陆总喜欢别人喊他名字。

有求于人,当然要顺着人家的癖好来。

陆修之:“……”

喝完一杯热茶,王兴盛缓缓开口:“司、司道长,周三晚上,我和老友聚会结束回家,在华东路撞、撞见了可怕的一幕。”

想到当时的具体情况,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华东路一带不算闹市区,最近又在开发新楼盘,晚上人烟稀少,道路通畅。

不想大晚上的堵一两个小时的车,王兴盛便往华东路绕路开车回家。

在新楼盘边上等红绿灯的时候,忽然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一开始王兴盛以为是建筑工人赶夜工的声音,扭头一看,结果发现建筑工地上没有一丝灯光,很明显没有工人在干活。

而那敲锣打鼓的声音,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犹在耳畔。

王兴盛看了眼后视镜,只见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童敲锣,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男童打鼓,他们肤色惨白,脸颊鲜红,一举一动都十分僵硬。

当他们走到车旁,王兴盛看清模样后,背脊一阵发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这男童女童和纸扎铺的纸扎人长得一模一样。

“嘻嘻……”

“桀桀……”

“有生魂啊,好香。”

“不是生魂,是活人。”

…………

低哑诡异的窃窃私语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王兴盛额头的冷汗流到眼皮上,他一动都不敢动,只敢眨了眨眼。

下一秒,只见左侧窗户上趴着一个没有眼睛的丑陋东西,对着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闻什么。

挡风玻璃前飘着四五个鬼,各个断胳膊少腿,其中有一个鬼肚子里掉出一团白花花的东西,砸在挡风玻璃上。

肠、肠子……

王兴盛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紧接着,那鬼飘近,捡起肠子,给他近距离的表演了塞肠才艺。

王兴盛这下真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早上了。

挡风玻璃上的恶臭与冥币,提醒他昨晚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司、司道长……”

听完,司怀纳闷:“所以你想干嘛?”

“人家鬼又没对你做什么,是你自己被吓晕了。”

王兴盛:“……不、不是,我、我害怕他们会又找上我。”

“我、我这不是冒犯了他们么。”

司怀:“大鬼有大量,不会和你计较的。”

“……”

王兴盛丝毫没有被安慰道,他撞到可不止一只,万一其中有一只气量小呢?

陆修之沉默片刻,启唇说:“你最近运势低迷,恰巧撞见鬼市开业罢了。”

“并无大碍。”

闻言,王兴盛终于松了口气,暗下决心,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去华东路。

“那、那请问……最近运势低迷是正常的吗?”

司怀撩起眼皮,淡淡地说:“你觉得呢?”

“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没点数么?”

王兴盛连忙解释:“祝诚是通缉犯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对司总也没有任何坏心思。”

“我就是错失旅游局的项目有些咽不下那口气,然后……”

王兴盛顿了顿,自己突然也觉得有些奇怪:“然后是祝诚自己找上我,说能帮我拿下那个项目。”

“问完司总家庭背景后——”

陆修之皱了皱眉,打断道:“他问了什么?”

王兴盛照实说:“就问了司总家有哪些人,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关于二婚、司道长是他唯一的儿子,还在读大学什么的……”

陆修之看了眼司怀的侧脸,以祝诚的能力,完全没有必要了解这些。

应该一开始就是冲着司怀来的。

司怀眨了眨眼:“你下次可以告诉他,我还是一观之主,他是流浪通缉犯。”

王兴盛苦笑:“司道长你真会开玩笑。”

他继续说:“我一开始以为祝诚是司氏的员工,后来知道他是道士后,也没有往邪魔外道方面想……”

“司道长,我、我还有救吗?”

“最近不止公司走下坡路,我的身体也是……我、我可以为咱们道天观捐金身、捐款……”

司怀看了眼他的面相,是个很普通的面相,胆小怕事,但又有点小心思,家财万贯全靠祖荫。

知道王兴盛说的话是真的,但这些事情的起因都在于他的贪心。

司怀提醒了两句:“你这是因果报应。”

“有些事,人在做天在看。”

听见第二句话,王兴盛慢慢反应过来了:“我明白了司道长,从今天开始我会专注慈善事业的!”

“我、我想先给咱们祖师爷上柱香,可以吗?”

“当然可以。”

司怀:“看相解惑50万,香钱……唔看你的诚心了。”

王兴盛立马给他转了两百万,小心翼翼地捧着三炷香,到院子里虔诚地祈祷上香。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下,费秀绣和拎着大包小包的司弘业一起下车。

费秀绣习惯性地远远望一眼祖师爷,这一眼,看见了院内熟悉的中年人背影。

“那是王兴盛么?”

司弘业定睛一看:“不是王兴盛还能是谁?”

见王兴盛虔敬地站在牌位前上香,想必是见过司怀。

司弘业眉关紧皱:“这老东西,居然搞曲线救国那一套!”

费秀绣:“……”

“曲什么线?救什么国?我觉得人家可能是遇到什么事情,所以找上了道天观。”

司弘业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真是小看了中年男人的毅力。”

费秀绣:“……”

她是小看了中年男人的自恋程度。

几天后,司弘业收到了王氏寄过来的合同稿件,关于城北郊区的山头。

王氏几乎一分钱不赚,利润全都给司氏。

司弘业幽幽地叹了口气:“自古多情空余恨。”

费秀绣沉默良久,问道:“你屁股热吗?”

司弘业茫然:“不热,怎么了?”

费秀绣哦了一声:“没事。”

看来合同没有作法。

…………

王兴盛不仅用利润表达了自己对司弘业的歉意,还给慈善机构捐了一笔巨款,等他去医院复查,发现小病几乎消失,大病情况暂时没有恶化。

王兴盛连忙给司怀发了一长串感激的话,同时亲自登上王氏官方微博账号,转发道天观的抽奖微博,再次表示自己对观主的感谢。

王氏主要的产业是超市、卖场,平常经常有抽奖免单的微博,粉丝数量不少。

看到这条微博后,网友们惊了:

【卧槽,感谢什么?道天观做了什么?】

【道天观是什么啊?被盗号了么?】

【道天观真的很灵呀,我感觉小编肯定亲身经历了吧!】

【什么鬼?小编你工作不要了?】

…………

几分钟后,小编收到领导的消息,登上微博:【刚才的微博是王总亲自发的哦~转发点赞那条微博并关注道天观,抽一个幸运儿清空购物车。】

评论炸了:

【卧槽卧槽卧槽?!】

【不行,我也要去拜拜。】

【听说王氏赔钱和司氏集团合作,道天观观主也姓司,懂了么?】

【???赔钱合作?】

【我也听说了,业内很出名,听说签完合同,司总就拒绝再和王总见面。】

【卧槽,我脑补出n篇jj文。】

【嗯?都是中年人?jj有中年总裁文吗?】

…………

司怀这天没空刷微博,他正在教室门口临时抱佛脚。

期中考试了。

董大山蹲在他边上,一边翻书一边吐槽:“什么狗屁学校,人家公共管理专业都没有期中考试,我们学校还要搞这么一出。”

“挑的还是周五晚上这种好时间,脑壳疼脑壳疼……”

司怀飞速翻书,忽然感受到走廊尽头的阴气。

他偏头一看,只见姚前慢悠悠地晃了进来,巡视众人看书,脸上还带着抹欣慰的笑容。

司怀扫完最后两眼,把书塞进书包,走向姚前。

“诶司怀你不看了?”

“看完了。”

董大山:“???”

商阳大学的期中考试不是每个专业都有,走出考场范围便几乎没有什么人了。

司怀到天台,把这个月的工资和新打印的通缉令烧给姚前。

不得不说,方道长和警方都很靠谱,几天功夫就把五万块的身价提到了四十万,是他师父的一倍。

姚前抱着元宝和通缉令乐呵呵地说:“正好今晚有鬼市,我买东西的时候可以顺便发发传单、额通缉令。”

司怀愣了下,好奇地问:“鬼市?华东路的那个吗?”

姚前:“您知道啊。”

司怀点头:“鬼市是什么样的?”

“就和人类的小市场差不多,就是卖的东西不太一样。”

“卖金子、卖自己陪葬品、卖眼睛的都有,还有些要以物易物……”

说着说着,姚前话音一顿,见司怀听得津津有味,小声问:“您该不会想去吧?”

司怀点头:“去逛逛。”

反正花的是元宝,他最不缺的就是元宝。

不花白不花。

姚前惊了:“您去的话那还叫逛逛吗?”

那叫大屠杀。

司怀知道他担心的是自己身上的阳气,摆摆手道:“我不是一个人去的,放心,不会出事。”

问了鬼市具体的时间地点后,司怀敢去教室考试,飞快地做完题目,趴下就睡。

鬼市凌晨一点开门,他提前补个觉,养精蓄锐。

经济学的考试一共两个小时,考完八点钟。

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拍桌子:“交卷了交卷了,都把笔放下。”

司怀在铃声响起的刹那就被吵醒了,他托着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坐在他前方的董大山神情恍惚地转过来,幽幽地问:“2020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老师讲过么?为什么有这种题目?”

司怀:“上周不是讲过么?”

董大山难以置信:“你、你上课不是不听的么?”

司怀解释:“我对诺贝尔奖挺感兴趣的。”

董大山:???

“诺尔贝玄学奖?诺贝尔灵异奖?让所有人都相信鬼的存在?”

司怀哪有那么宏大的愿望。

他淡淡地说:“诺贝尔亲自颁奖。”

作者有话要说:司怀:见鬼人设不能丢。

第40章 约会

“诺贝尔亲自颁奖。”

董大山嘴角狠狠地抽了下,又觉得无语又觉得好笑,一时间面部表情十分诡异。

半晌,他缓过来问道:“那个……诺贝尔还在下面吗?”

司怀奇怪地看着他:“当然不在,他一个外国人不归地府管。”

“……”

董大山:“那、那咱们国家的那些科学家还在下面吗?”

司怀更奇怪了:“这你得去问阎王或者判官,我不清楚。”

董大山沉默了:“所以你知道什么?”

司怀:“我知道我等会儿要去鬼市。”

董大山愣了下:“陆新路那个地下市场?”

司怀在商阳呆了一年,大致区域清楚,但具体什么路在哪个区,就有些糊涂了。

他问道:“好像在华东路边上,和你说的地方很近么?”

“陆新路在城东,华东路在城南。”

董大山疑惑:“华东路没有鬼市啊。”

听见鬼市两个字,路过的李文帅一个趔趄,狠狠地摔了个屁股蹲,就摔在董大山边上。

董大山愣了愣,伸手想去扶他。

李文帅连忙躲开他的手,惨白着脸爬起来,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完了完了。

司怀知道鬼市了,是不是知道他和堂哥的关系?知道他们在鬼市贩卖古玩,是不是要举报给警局……

见他神情恍惚地跑出教室,董大山忍不住嘀咕一句:“没想到李文帅那么用功学习,考完都变成这副德行。”

有被安慰到,董大山喝了口水,上网搜索华东路。

“我没记错,华东路那一带别说鬼市,根本就没什么市场……”

声音渐渐低下去,董大山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睁大眼睛,凑到司怀耳边,压低声音问:“你说的该不会是真正的鬼市吧?”

司怀点头:“你要一起去么?”

董大山小声问:“鬼市里是不是都是鬼啊?”

司怀嗯了一声。

所以去鬼市就能见到很多鬼,见到鬼又代表运气好。

如果司怀带他去的话……

董大山扭扭捏捏地说:“害,那、那不算是逆天改命了。”

他最近也看了些玄学的书,想要逆天改命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比起改运,他更想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司怀有点懵,不知道逛个街他是怎么扯到逆天改命上面去的。

想了会儿,司怀从兜里掏出几个元宝递给董大山:“哝,这算是员工福利。”

“你可以等死了再去鬼市逛逛。”

“……”

离鬼市开门还有五个小时,司怀连忙赶回陆家。

这几天是期中考试,因此陆修之最近没有逼他看那些玄学书,只叮嘱让他好好准备期中考试。

一进门,陈管家便递给他一杯冰茶,告诉司怀陆修之在书房。

司怀一口气灌下冰茶,拉住陈管家:“陈叔,您现在不用拖地吧?”

陈管家:“……拖完了。”

“那就好。”

司怀把书包里的黄纸扔到桌上,拉着陈管家在客厅叠元宝。

叠了满满一书包的元宝,他才心满意足地上楼,敲响书房门。

“陆先生。”

“进来。”

司怀推开门,身体懒洋洋地靠在门上,只探进去一个脑袋:“陆先生,去约会吗?”

陆修之指尖猛地顿住。

他掀起眼皮,看见司怀微微上扬的嘴角,怀疑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嗯?”

司怀又重复一遍:“去约会吗?”

陆修之抿了抿食指屈起,抵在冰冷的桌面上,勉强降了一丝心底的燥热。

“现在?”

司怀点头:“对啊。”

陆修之:“今晚是你的休息时间。”

明天期中考试便结束了,又要继续在家学习。

司怀唇角扬的更高了,双眸弯成月牙形,声音漾着笑意:“所以更应该去约会了。”

“和不想学习无关。”

就是单纯地想和他约会么……

陆修之心跳情不自禁地漏了一拍。

见他不说话,司怀还以为他不想去,劝道:“陆先生,结婚两个多月了,我们都没有正经约过会呢。”

度蜜月主要是为了大单子,后来也没有好好在古镇逛一逛。

平常一个上班一个上学,最近又在逼他看书……

司怀仔细想了想,除了抓鬼,他和大和尚几乎没有其他一起做的娱乐活动。

长此以往,不利于夫夫之间的感情啊。

司怀又喊了一声:“陆先生?”

“去吗?”

这一声的尾音拖的有些长,像把小勾子似的在陆修之心里勾了下。

他回过神,缓缓道:“好。”

“那你准备一下。”

说完,司怀乐呵呵地跑去卧室洗澡。

陆修之愣了愣,准备?

需要准备什么?

体质问题,陆修之连朋友都没有几个,更别说约会经验了。

沉思良久,他点开网页,搜索:【男人约会前要准备什么?】

满屏的约会准备事项,陆修之点进热度最高的一条链接,神情逐渐严肃,眉心渐渐皱了起来。

【1、提前熟悉坏境,能给对方一种可靠感。】

司怀显然是已经安排好了具体地点,而且还没有告诉他。

【2、提前到,给对方一种很守时的好印象。】

他们一起出门,根本不可能提前到。

【3、送对方回家,回到家记得发消息,让对方觉得你在关心他,是个细心的人。】

一起回家……发消息是画蛇添足。

陆修之皱着眉,沉思片刻,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

他和司怀是夫夫,跳过了谈恋爱的环节。

陆修之重新搜索:【和伴侣第一次约会要准备什么。】

没有搜索到这种情况。

陆修之:“……”

晚上十二点,司怀再次敲响书房门,推门而入。

只见陆修之板着脸,飞快地浏览电脑屏幕。

司怀顿了顿,问道:“这个点了工作还没有忙完吗?”

陆修之:“不是工作。”

司怀没有多问,对他说:“走吧,时间到了。”

陆修之瞥了眼时间,十二点。

这个时间开业的……夜店?酒吧?

走出大门,看见蹲在车边的小青,陆修之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也去?”

司怀点头:“是啊,小青也好久没有出去玩了。”

陆修之垂下眸子,小青在,不可能去酒吧。

这个时间的话……

…………

华东路·鬼市

鬼市开在华东路附近一处烂尾楼的空地上,像是商场门口的小夜市,灯火璀璨,十分热闹,卖什么的都有,和夜市唯一的差距便是顾客和摊主都不是人,是鬼。

站在烂尾楼入口,看着里面热闹的场合,陆修之沉默了。

和他想的一样……

司怀新奇地打量里面的鬼,没脑袋的、没手的、没腿的……什么死相的鬼都有。

小青吸了吸口水,馋的从裤兜拿出肉团,咬了一口解馋。

正看着,角落里飘出一个身体健全的男鬼,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面具,有大有小,奇形怪状。

感受到他们身上的阴气,男鬼没有怀疑,问道:

“哥们儿,买面具不?”

司怀:“进鬼市一定要买面具吗?”

“第一次来啊?”

男鬼笑了笑:“那到不是,主要是为了遮丑,咱们死相不一,吓到其他鬼也不太好。”

“前几天晚上,那个掉肠鬼就把路边的活人生生的吓晕了……”

听起来有点耳熟。

司怀看了眼他手上的面具,伸手想碰,刚戳到最近的纯白半脸面具,面具便燃烧成了灰烬。

男鬼惊了:“卧槽。”

“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鬼火么?”

司怀:“……”

他默默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元宝:“赔你。”

看见成色这么好的元宝,男鬼小心翼翼地接过:“多了多了。”

司怀:“那你找钱。”

“……”

找钱是不可能找钱的,男鬼挑了两个做工最好的面具递给陆修之和小青。

两个面具的花纹相似,一个遮上半张脸,一个遮下半张脸。

男鬼介绍道:“这是我最近买的最好的情侣、啊不,父子面具。”

陆修之:“……”

他对父子面具没兴趣。

陆修之把面具递给小青,对司怀说:“走吧。”

“你不戴吗?”

“不戴。”

司怀疑惑:“不好看吗?”

陆修之:“嗯,很丑。”

听到这话,小青悄悄地把第二个面具从脸上摘下来。

下一秒,他就对着最近的摊位流口水。

吸溜声响到司怀忍不住望了过去。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在卖糖人糖画,小桌子上摆着一排排栩栩如生的糖人。

鬼市的糖人糖画光看外表和阳间的没有差别,只不过萦绕着阴气。

司怀看得都馋了,小声问陆修之:“这个我能吃吗?”

他好久没有看到卖糖人的了。

阴间的东西、食物对普通人会有影响,但司怀体质极阳,那点阴气不会影响到他。

陆修之:“你可以试试。”

“阿婆,来一个糖画。”

“一个元宝。”

司怀走到摊前,放下三个元宝,对老婆婆说:“阿婆,来三个猪八戒。”

老婆婆画糖人的手顿了顿,她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睛在司怀身上来回打转。

感受到他身上的生气,老婆婆张开嘴,露出一口黑色烂牙,贪婪地看着司怀:“活人啊。”

“活人不收钱……”

司怀惊了,还有这种好事?

“那给我来六个。”

一人两个。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老婆婆的脸色变了变,阴恻恻地继续说:“活人收命。”

司怀哦了一声,朝小青招了招手。

小青走近后,司怀把桌上的元宝递给他:“问这个阿婆买三个猪八戒。”

“……”

见司怀无视自己,还喊了个小厉鬼过来,老婆婆嘴角越裂越大,咧到了耳后根,几乎半张脸都是嘴巴。

“区区小鬼……”

她双手撑在桌上,阴冷看着司怀,脸上岁月的沟沟壑壑散发出浓郁的黑气。

是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厉鬼。

“活人误闯鬼市,就休怪老妪不客气了。”

司怀皱了皱眉:“你要涨价?”

作者有话要说:司怀:不买了!换一家。

第41章 收钱

“你要涨价?”

“……”

老婆婆嘴角抽了抽,这小子是在装作听不懂么。

她神色扭曲,脸上的皱纹像是拧成了蚊香,双手的黑指甲逐渐增长。

小青站在摊位前,捧着金元宝不知所措。

糖人和厉鬼的香味飘入鼻腔,他饿得双眼发光,小脸紧绷。

纠结了会儿他再次掏出肉团,一口啃了半个。

见肉团只剩下普通肉丸大小,他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

看见这一幕,老婆婆凶恶的神情顿时僵住了。

厉鬼和普通游魂的差别很大,显而易见。

作为同类,她一眼便看出那肉团是个厉鬼,严格地来说,是厉鬼的一部分。

对鬼来说,活人的生气是最好的食物,最佳的修炼补品,天材地宝其次,最无用的便是吃同类修炼。如果背后有邪道施法施咒,效果则不一样了。

她近百年来只在前些日子听说过一次,以蚕食鬼出名的厉鬼,背后似乎是……

老婆婆下意识看向司怀,司怀皱着眉,神色冷淡。

她渐渐反应过来。

普通人见到她变脸后,早就被吓跑了。

哪会如此淡定,还想买糖人……

这一人一鬼……还有个不人不鬼……

她心里咯噔一下,眼前迅速闪过几个字:邪、邪教!

那个杀鬼无数、令众鬼闻风丧胆的邪教?!

司怀低头问小青:“很想吃吗?”

小青咽了咽口水,乖乖地说:“不、不是很想吃的。”

“就一点点想吃……”

见他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司怀扫了眼前方的摊位,没有看到其他卖糖人糖画的摊位。

错过可能就没有了。

司怀只好又掏出一个元宝,一抬头,发现老婆婆张着嘴巴惊恐地看着自己,脸上的黑气也消失不见,这会儿倒像是个普通的烂牙老婆婆。

司怀愣了下,这变脸变得真快。

是有什么疾病么?

他递过去一个元宝,问:“一个元宝够了吗?”

够什么?

买命钱?

老婆婆脸色一变,幽幽道:“老妪我活了这么——”

司怀纠正道:“死了。”

老婆婆:“……老妪我做鬼多年,深谙一个道理。”

司怀皱了皱眉,他就想买个糖人,为什么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废话?

“那就是知难而退。”

说完,老婆婆“嗖”得一下,原地消失,只留下一桌子糖人糖画。

司怀:???

看来是真的有病。

沉默片刻,他在桌上放下四个元宝,对小青说:“拿四个猪八戒。”

小青照做,捧着猪八戒仰头问:“为什么是猪八戒。”

司怀:“猪八戒胖,量多。”

小青恍然:“司怀真聪明。”

“给陆哥哥一个猪八戒。”

司怀嗓音清亮干净,在嘈杂的环境中也十分有辨识度。

陆哥哥三个字清晰入耳。

陆修之抿了抿唇,掌心糖人的小棍子似乎都变烫了。

司怀弯腰,想就着小青的手吃糖人。

陆修之垂着眸子,手腕微转,把自己的糖人放到他嘴边。

司怀怔了怔,陆修之的身高摆在这儿,吃他手上的更方便。

想了想,司怀对小青说:“把我的也给你陆哥哥。”

小青乖乖伸手,陆修之顺势站到两人中间,离司怀更近一些。

“给我吃一口。”

司怀低头,凑到陆修之手边。

他呼吸间的热气拂过指尖,陆修之食指一颤,险些拿不稳糖人。

司怀没有察觉到陆修之的紧张,他眼里只有糖人,近距离欣赏了一秒栩栩如生的猪八戒口,一口咬掉了脑袋。

像是咬到一个冰块,没什么味道,而且含进口腔的刹那,这冰块就融化了。

不好吃。

司怀不是浪费的性格,东西不好吃,但买都买来了,他索性一口咬住剩下大半个,连棍子一起吃了进去。

看着两口没的糖人,陆修之抿了抿唇,指尖还残余着一丝温热。

他举起另一个:“还要么?”

司怀摇头:“我不喜欢。”

陆修之本来对这些东西就不感兴趣,见司怀不吃了,便把糖人给小青。

继续往鬼市深处走,贩卖的大多数东西和普通夜市一样,衣服、包、小饰品等等,女鬼们成群结队地站在摊位前嬉笑,几个没生意的小摊贩聚在一起聊天,看起来十分和谐。

司怀一边逛一边又给小青买了点零食,之后遇到的几个摊贩道行没有老婆婆高,没看出司怀是活人。

刚付完元宝,忽然听到一旁传来了轻微的狗叫声。

司怀望过去,右侧的摊位卖的是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没有关在笼子里,而是随意地放在桌上,连鱼都是躺在桌上的,所有动物神情呆滞,双眼无神,动作死板,比鬼摊主还像鬼。

见他盯着看,陆修之解释:“纸扎的,扎纸匠功力一般。”

因此这些小动物动作僵硬,一眼便能看出不对劲。

听见是纸扎的,司怀眼睛一亮,指着摊位上最后一只小白狗:“老板,这个多少钱?”

“五元宝。”

纸扎的不能吃,小青对这些小动物不感兴趣,看都没有看一眼。

司怀付了钱,陆修之抱起小白狗,低声问:“你想养狗吗?”

“不想。”

司怀歪了歪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以前不是养过狗吗?”

陆修之顿了顿:“给我买的?”

司怀点头:“你不喜欢吗?那换一个?”

“不用。”

陆修之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唇边漾起一抹笑意:“我很喜欢。”

他的五官轮廓冷冽,周身阴气浓郁,平常没有表情的时候非常有距离感,令人不敢靠近,可一旦笑起来,眉眼舒展,冰块便化成一汪清水,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司怀看着他的侧脸,莫名地有些口渴了。

呆呆地看了会儿,司怀忽然发现周围嘈杂的声音轻了下去。

他扫视一圈,身后绝大部分摊位都消失了,剩下的一部分也都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咯咯——”

不知从哪儿响起一道鸡鸣声,周围的游魂们纷纷散开。

司怀看了眼时间,两点多。

他们才逛了一个小时。

司怀纳闷:“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陆修之皱眉:“鬼市半夜而合,鸡鸣而散……”

司怀:“鸡鸣原来是真的鸡叫啊?我还以为是指天亮呢。”

“不……”

陆修之:“就是指天亮。”

看着周遭窃窃私语、神色惊慌的游魂们,陆修之眉心紧蹙:“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鬼市提前结束。”

司怀刚想问,便看到前方一边跑路一边发传单的熟悉鬼影。

“要钱?”

姚前猛地停下脚步,看见司怀,长舒一口气。

“观主您来了!真是太好了。”

司怀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姚前连忙说:“邪教来了!”

司怀神色一肃。

陆修之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是我上次和您说的那个杀鬼不眨眼的邪教啊,听说刚刚教主带着左右护法一起来了!鬼市立马暂停营业了。”

“左护法就是那个恶鬼,听说他还随身拎着一个厉鬼残骸吃!可吓人了,右护法听说不人不鬼,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啊!”

莫名其妙成为右护法的陆修之:“……”

司怀:“那教主长什么样?”

姚前摇摇头:“不知道,听说他施法带了鬼皮面具,藏匿在普通游魂中,寻常鬼根本发现不了。”

“鬼皮面具?”

司怀惊了:“这邪教教主也太狠了。”

“是啊,”姚前认同地点头,缓了会儿,对他们说,“是入口处的猛婆卖糖人的时候发现邪教的。”

他感慨道:“听说猛婆以一敌三,死里逃生。”

“不愧是修炼了三百年的老鬼。”

糖人?

司怀倒吸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我们刚刚也买了糖人。”

“幸好没有遇上邪教。”

小青也吓得抓紧了兜里的肉团,附和道:“还好还好。”

陆修之:“……”

姚前不敢再在这儿待下去,连忙说:“观主,我先跑了,我还想多死几年呢。”

司怀点点头,拉着陆修之和小青也溜了。

回去路上,陆修之委婉地提醒:“你有没有觉得那邪教听起来有些耳熟?”

司怀摇头:“没有,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说这么嚣张的邪教。”

华国对于邪教的监管非常严厉,不会给任何邪教可乘之机。

司怀只在小时候的课本上看到过邪教的事迹,从未在现实生活中听说过。

而且书本上的邪教针对的都是活人,像商阳这种连鬼都不放过的邪教,他更是第一次听说。

司怀倚在靠背上,叹了口气:“希望道教协会和国家能赶紧剿灭邪教。”

“活着的时候死了一次,做鬼还要再死一次,真是太惨了。”

“希望等我死后,阴间没有邪教了。”

陆修之沉默了很久,干巴巴地说:“放心,你不会出事的。”

真出事的也是别人,嗯……别的鬼。

…………

第二天早上没课,昨晚回来已经很晚了,陆修之没有喊司怀早上起来看书。

司怀一觉睡到自然醒,慢悠悠起来给祖师爷,顺便说了邪教的事情。

香的焰火噼里啪啦地烧着,堪比仙女棒的火焰。

司怀愣了会儿,疑惑.:“祖师爷,您没耳背吧?”

“我说的可是邪教,您怎么这么开心?”

下一秒,焰火更加明亮了。

司怀一脸纳闷,想了会儿,把原因归结于祖师爷自己。

他扭头朝着小青招手:“小青,祖师爷今天心情好,快来拜拜。”

小青掏出肉团,虔诚上香。

司怀走到一旁的石阵,随便挑了颗石头坐下玩手机。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覆在他手机屏幕前。

司怀抬头,陆修之递给他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上端印着手机的图片。

司怀眨了眨眼:“给我的?”

陆修之:“礼物。”

司怀摸摸鼻子:“怎么无缘无故给我买礼物了。”

陆修之凤眸微抬:“你不是也突然买礼物给我了么。”

司怀怔了下,仔细地看了眼陆修之手上的盒子。

昨晚的小狗只要五元宝,这个手机要……五位数??

司怀惊了,一两千的手机他就够用了。

“这手机太贵了。”

望着他漆黑的眸子,陆修之响起上次司怀纠正王兴盛的话。

好像不清楚他的工作,不知道他和陆氏的关系……

“你知道我是谁么?”

司怀:“陆修之啊。”

陆修之:“还有呢?”

司怀一脸茫然,试探地说:“男人?”

陆修之:“……”

沉默良久,他把手机塞到司怀怀里,简单粗暴地说:

“我有钱。”

司怀愣愣地看着陆修之。

半晌,他抱住手机,夸道:“你有钱的样子真帅。”

陆修之选择性忽略真帅的前提条件,只听得见真帅两个字。

他胸口一热,低低地嗯了一声,同手同脚地就往屋内走。

司怀没注意到他的肢体动作,乐呵呵地换上新手机。

不得不说,五位数的手机就是好用,一点都不卡,非常丝滑。

丝滑到司怀这才发现之前在拼多多上买的印章两天前就到了,放在小区门口的丰巢柜里。

目前道观上架的符不多,主要就是平安符、美容符和镇鬼符,镇鬼符的销量几乎没有,平常普通人遇不到什么鬼,这符买去没什么用,无法确定效果,鲜少有回头客。

拿到红橡胶印章和材料后,司怀照着网上的教程,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刻出平安符咒。

做印章简单,确定这印章印的平安符有效果,就是个问题了。

司怀琢磨了会儿,觉得不能拿小青开刀,跑去学校找姚前。

姚前正在学校边上的公园分发通缉令,等司怀来了,连忙喊道:“观主,这儿。”

“我昨晚忘记告诉你了,这个通缉犯祝诚不少鬼都见过,但是他们见到的地方都不是同一个。”

姚前掏出笔记本,念给司怀听:“城东的安煌山,城西的杭春道,城南的安北商场,城北第一小学附近。”

“这人怎么东南西北全去齐了?”

司怀摇了摇头:“通缉犯的心思你别猜。”

他把姚前说的几个地点发给方道长,方道长秒回:【收到。】

方行云:【司观主是怎么知道他去了这些地方?】

今天干饭了吗:【我有线人。】

今天干饭了吗:【不是,线鬼。】

网络那端的方道长有些茫然,没想到他才三十多岁就已经看不懂年轻人说的话了。

沉思良久,想起最近的年轻人喜欢用拼音缩写,连忙发了句:

【sgz yyds。】

司怀看了眼一串字母,以为方道长手抖发错了。

他收起手机,往地上扔了张平安符:“要钱,这符你有感觉么?”

姚前走到符纸边上,没有任何不适感,只感受到了司怀身上的阳气。

“观主,这是什么符?”

司怀:“平安符。”

姚前记得以前司怀的画的平安符,一米内他就能感受到不舒服。

不像这张……

他想了想,试探地问:“观主,您偷工减料了么?”

司怀:“……没有,我换了种画符方式。”

姚前一脸懵逼,画符方式还能怎么换?

他试探地问:“您用脚画的?”

司怀:“……”

“那可能哪儿画错了?我没有任何感觉。”

司怀:“你碰碰看。”

姚前蹲下去,手指缓缓靠近符,又猛地顿住,谨慎地用袖子先碰了碰。

袖子触碰到符纸的刹那,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烧到,化成了灰烬。

姚前连忙往后退:“灵的灵的。”

“不愧是观主,用脚画的符都这么厉害。”

司怀:“……”

见司怀对彩虹屁不为所动,姚前晃了晃空荡荡的袖子,提醒道:“观主,我衣服因为试符破了。”

“这是昨天我在鬼市新买的。”

“多少钱买的?”

“十元宝。”

司怀拉开书包拉链,不多不少,正好拿十个。

姚前沉默片刻,问道:“我这算工伤吧?”

司怀:“工伤怎么了?”

姚前:“工伤得加钱。”

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

司怀想了想,没记起来。

作为一个好老板,他勉强同意了姚前的无理请求,给他加了一个元宝。

…………

确定平安符是有效果的,司怀回去后直接在淘宝店铺上架。

因为和手画的符有些区别,便打了个八折,八十元售卖。

道天观的店铺现在已经有近十万粉丝,刚上新宝贝,忠实顾客们立马下单,测评博主们也纷纷下单。

发完货。司怀习惯性地登上微博看了两眼,发现美容符的抽奖微博前两天就开了,中奖的几人已经收到货了。

司怀不小心点了其中一人头像,发现这个id叫贾思林的人正在微博直播使用美容符。

她刚把符纸放进水杯,满屏的评论都是蹭蹭欧皇。

道天观账号一进入直播间,评论顺便变成让博主注意点,别乱说话小心倒霉。

贾思林震惊了两秒,激动地问:“是观主本人吗?”

司怀打了个“是”字,虽然很快被其他评论刷走了,但贾思林看得一清二楚。

她连忙说:“观主好,我是道观的忠实客户,上个月试着买了张平安符,坐公交车的时候出车祸,全车的人都受伤了,我坐在最危险的位置,一点伤都没有……”

【真的假的啊,贾思林你该不会是道观的水军吧?】

【我好像看见过这个新闻。】

【这么灵的吗?平安符多少钱?】

【这新闻是真的,商阳公安的官博还转发了。】

…………

贾思林捧着水杯,抑扬顿挫地描述了一遍当时的场景。

司怀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字:【喝完再说。】

“哦哦,好的好的。”

贾思林连忙喝下符水,和网友们描述了一遍味道,转而问:“观主,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就是我前几天和爸爸去山上祭拜祖先,下山到家后我爸就忽然腰疼了。”

“是不是带过去的祭品祖宗们不太满意啊?”

说完问题,评论们纷纷附和:

【卧槽,我爸妈也是这种情况!】

【观主还在吗?我家也是。】

【我上次也腰疼了!】

【说起来我爸妈好像也这样。】

…………

道天观:【拜了多久?】

贾思林想了想:“上山半个小时,祭拜至少两个小时,期间我们都很认真的。”

道天观:【拜久了,父母年纪大了,建议去医院看看腰。】

发完,司怀又补了一句:【相信科学,相信医学。】

【hhhhhhh观主让我们相信科学。】

【笑得我满地找妈。】

【观主说的好有道理。】

【哈哈哈哈哈哈。】

【爱了爱了,我去关注一波。】

…………

司怀又看了几分钟直播,忽然收到董大山的消息,说一个微博中奖美容符的用户喝完符水出事了,在淘宝联系他。

司怀翻了翻中奖名单,拨打上面的电话。

“陈小姐吗?我是到道天观观主。”

电话那顿响起一道哽咽的女声:“观、观主你好,我老公前几天喝完美容符,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脾气越来越暴躁,整天呆在家里不出门,每天都让我买一堆生肉放在家里,对着他们发呆,还不让我碰……”

司怀皱了皱眉,美容符就算有副作用也不可能是这种副作用。

听这位陈小姐的描述,她丈夫更像是撞邪了。

“你住在哪儿?”

“在余镇上蒋村。”

上蒋村就在发掘站附近,司怀想了想:“我明天傍晚过来。”

明天开始要去余镇发掘站,结束的时候正好可以过去看看。

“好的好的,麻烦您了。”

司怀提前说明情况:“如果不是因为美容符……”

陈小姐连忙说:“我会道歉的。”

司怀:“要收钱的。”

作者有话要说:司怀:祖师爷你耳背。

道天天尊:你才耳背,大家有目共睹。

第42章 白嫖

“要收钱的。”

电话那端安静片刻,再次响起陈小姐的声音:“应该的应该的。”

“那我把地址发给您,您明天过来前喊我一声,我来接您。”

司怀嗯了一声,挂点电话,拿起印章,继续盖平安符。

盖了一会儿,费秀绣走进陆家,问道:“小司,美容符放哪儿了?上次拿走的都用完了。”

司怀指了指桌边刚画好的美容符。

费秀绣坐下,拿起一叠美容符,像数钱似的,微折符纸,用拇指和食指夹住,拇指捻符纸,无名指将捻出的符纸往后弹。

捻一张弹一张,速度飞快,刷刷刷几下就数完了一叠符纸数量。

灯光下,她灵巧的手指和鲜红色的指甲异常醒目。

看着她朱砂色的指甲,司怀放下手中的印章,缓缓问道:“秀绣,你要学画符吗?”

费秀绣愣了下,不是因为称呼,而是因为司怀的问题。

“我、我能画符吗?”

司怀点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我看你在玄学方面还是有点天分的。”

“真的吗?”

费秀绣一脸惊喜,问道:“我、我有什么天分?”

司怀:“我看你挺会数符的。”

费秀绣:“……”

她看着手边的符纸,跃跃欲试,心底又有些担心自己会搞砸。

“小司,画符没有其他要求吗?”

司怀果断摇头:“没有要求。”

他反问道:“科学对普通人有什么要求吗?”

费秀绣茫然:“好、好像没有。”

司怀继续说:“你看,玄学是未知的科学,画符便是基础的科学实践。”

费秀绣听晕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司怀:“好好画符,四舍五入,你就是未来的科学家了。”

费秀绣做梦也想不到,从小挂科的自己,居然还有成为科学家的一天!

她神情恍惚:“那、那我试试。”

司怀把桌上平安符的印章交给她,教道:“沾点朱砂,直接盖上去就行了。”

费秀绣试着盖了一张,符咒清晰地印在符纸上,和桌上放着的其他平安符一模一样。

她惊讶道:“原来这么简单的吗?”

司怀面不改色:“这是基础,你先练练基础,把这些符纸盖完就行了。”

费秀绣看着掌心普通至极的红橡胶印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忍不住问道:“这个印章为什么和办公室里最基础的印章一样?”

司怀淡定地说:“这就叫大道至简。”

“科学来源于生活。”

说完,他拍拍费秀绣的肩膀:“我先去忙别的,你好好钻研。”

司怀转身,头也不回地上楼,睡觉。

…………

因为业务经理费秀绣的辛勤劳动,司怀晚上提前休息,多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出发去余镇。

他本以为自己会是最早到的,可还没进发掘站,便听到里面热闹嘈杂的讨论声:

“我现在就去通知文化局!”

“先把资料准备好,上面审批会快一些。”

“陈教授!您快来看看这个。”

“老陈,没想到我们也有今天。”

……

司怀走进工作间,只见陈福鸿等人眼下青黑,双眼充斥着红血丝,看样子是熬了通宵,但一个个神色亢奋,手舞足蹈。

瞥见司怀来了,陈福鸿连忙走过去,激动地说:“司老师,你知道我们在墓室发现了什么吗?!”

司怀想了想:“活人?木乃伊?外星人?”

陈福鸿:“……不是,我们发现了墓主人的身份。”

司怀:“哦,就是上次壁画里的小孩?”

“我们上次从竹林进入的墓室,是次墓室,壁画描述的小孩应当是墓主的孩子,主墓室在墓道的另一边……”

见司怀一脸不感兴趣,陈福鸿连忙说:“墓主人是宋朝一个附属小国兰稷的君主,史书上从未记载过这一小国!”

“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司怀思索片刻,试探地说:“这国家消失的太快了?”

陈福鸿:“……这当然是其中一个原因,最主要的是,我们可以填补史书的空白页了!”

司怀哦了一声,他对以前发生过什么不感兴趣。

过去了就过去了。

见陈老师这么高兴,司怀不好意思败坏他的兴致,简单地聊了两句,去找一旁板着脸的方道长了。

相比神情激动的陈福鸿等考古教授们,方道长和其他道长们的神情十分严肃。

方道长挪了挪位置,示意司怀坐到电脑前:“司观主,张亮炼的禁术果然是来自古墓。”

司怀看了眼屏幕,是古籍的扫描页,还附有几张人骨的图案。

古籍是繁体字,而且较为潦草,司怀看不懂,方道长解释道:“上面记载的是那白骨禁术,和我们先前猜测的差不多,要在极阴之地,活人生魂祭练出鬼王。”

“只不过上面还写了一句话,九为数之极。”

“应当是需要九个九岁孩童,”方道长顿了顿,缓缓说,“祝诚去的那几个地方,周围都有小学。”

司怀皱了皱眉,想不明白他们对鬼王的执着。

“鬼王有什么用吗?”

方道长被问得愣了愣:“鬼王能号令万鬼。”

司怀更纳闷了,这样的话不是和地府抢生意么?

实行这种禁术,不管最后成功与否,活着的时候会被国家制裁,死了会被地府制裁。

这么一想,麻辣烫和他徒弟多多少少都带点脑残。

虽然发现了祝诚的行动轨迹,但目前还没有找到他落脚的地方,方道长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司观主,因为古墓的阴气,周围村落的阴魂较多,道协准备过两天在古墓周围做三天的阴事道场,超度亡灵。”

“你有兴趣参与吗?”

司怀问道:“有工资吗?”

方道长怔了怔,他没有想过这点。

看见他这副表情,司怀惊了:“你居然想白嫖?”

还整整三天呢!

方道长:“……应该是有的。”

“有钱就好商量。”

“……”

因为发掘站其他的工作人员昨晚熬了个通宵,今天便提前结束工作。

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司怀和方道长提了一嘴去等会儿去上蒋村的事情。

方道长连忙喊来元玉:“既然下午没事,你跟着司观主一起去,学习学习。”

元玉点头,仔细回忆司怀的招式术法,忍不住问:“师兄,你想让我向司观主学习什么啊?”

方道长:“学习他的变通。”

元玉似懂非懂。

上蒋村离发掘站不远,司怀和元玉走了十分钟的路,抵达和陈女士的约定地点。

陈女士早早就等在树下,注意到元玉穿的道袍,连忙上前迎接他们:“是司观主吗?”

司怀点点头:“陈雅彤女士吗?”

陈雅彤记得司怀的声音,扭头看他:“是我是我。”

“我家就在前面。”

陈雅彤领着两人往村里走,停在一栋三楼小别墅前,门上、院墙上还贴着喜字、挂着红灯笼,显然是新婚不久。

忽地,隔壁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隐约可以听见几句脏话。

陈雅彤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隔音效果不太好。”

司怀:“没事。”

几人刚走进院子,一只尖嘴大公鸡扑腾着翅膀,猛地冲了过来,绿豆大的眼睛一转,直直地扑向元玉,狠狠地啄住他道袍一角。

元玉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差点摔了。

陈雅彤愣了下,连忙喊道:“chicken!松嘴!”

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大公鸡挥了挥翅膀,不再咬元玉,屁股一撅,在他的鞋上拉了坨新鲜热乎的屎。

恶臭扑鼻而来,元玉的精神肉体都受到了创伤,他恍恍惚惚地看向司怀。

“司、司观主。”

司怀从兜里掏出一团纸,塞到他手里,想到元玉跟着自己来的,安慰了一句:“鸡屎运鸡屎运。”

陈雅彤一把抓起大公鸡,塞进角落的鸡笼,连忙向元玉道歉:“道长真的对不起,chicken平时很乖的,我就没有关他,您快进屋,我帮您找双新鞋子。”

走进客厅,陈雅彤去找元玉尺码的鞋子。

司怀在一楼逛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阴气。

他皱了皱眉,扭头问元玉:“你看出什么了吗?”

“没有。”

元玉虚心求教:“司观主,这屋子哪里不对劲吗?”

司怀实话实说:“我没看出来,所以问问你。”

元玉沉默了。

很快,陈雅彤拿来一双新拖鞋,并将元玉的鞋子扔进洗衣机。

屋子暂时没有发现问题,司怀开口问:“你丈夫在哪儿?”

陈雅彤:“我婆婆身体不舒服,他出去买药了。”

“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走进屋,手里还拎着袋血淋淋的肉。

看见客厅里的元玉,他勃然变色,怒目横眉:“陈雅彤!”

“你他妈找道士来?”

“你脑子有毛病吧?!”

当着外人的面被丈夫怒骂,陈雅彤脸色一白:“李威,你冷静点,坐下来好好聊。”

“我他妈冷静个屁!”

李威一把扔掉手里的东西,指着陈雅彤的鼻子骂道:“你知不知道和你结婚我承受了多大压力?”

“现在居然敢在我家搞封建迷信?!”

陈雅彤眼眶泛红,眼泪簌簌地往下落,低着头对司怀说:“对不起,司观主,让你们见笑了,不然改天在……”

她后面的话被李威尖锐的嗓音压了过去:“就你这条件,放在我们村没人看得上,更别说我家了。”

“你一点都不符合我妈的要求……”

司怀冷冷开口:“关你妈什么事?”

“你是娶老婆还是找爸爸?”

第43章 阴气

“你是娶老婆还是找爸爸?”

李威被司怀怼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骂回去,喘着粗气,怒斥道:“你他妈谁啊?!”

“我骂我老婆关你屁事!老子他妈的就骂她了!”

“倒是你,在我家做什么?!”

瞥了眼司怀的小身子板,李威冷笑一声,撩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走到他面前,作势想打人。

陈雅彤连忙站起来,抱住他的手臂:“李威,他们是客人!”

“去他妈的客人,这是我家!我说了才算数!”

李威一把将陈雅彤推开,陈雅彤没站稳,往后跌了两步,撞翻了桌上的水杯果盘。

玻璃杯和玻璃果盘摔在地上,噼噼啪啪一阵响,动静不小,院子里的大公鸡咯咯咯地叫了起来。

李威走到司怀面前,刚抬起手臂,忽地,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司怀侧身躲开,让他能直挺挺地倒到地上。

见司怀手指都没动一下,李威就倒地了。

元玉震惊:“司、司观主,这一招叫什么?”

司怀:“叫碰瓷。”

元玉:???

司怀:“我没动手,他自己倒的。”

陈雅彤连忙走到李威边上,探了探他的呼吸脉搏,都是正常的。

她擦了擦眼泪,对司怀说:“他没事。”

“上个月开始,他就时不时地会晕过去。”

“去医院检查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医生说他身体非常健康……”

说了几句李威的身体情况,陈雅彤才想起正事,连忙问:“观主,您看他刚才那种情况,是不是美容符的副作用,或者后遗症?”

司怀低头扫了眼李威,面色发黄,眼下发青,嘴唇发紫,脸颊上坑坑洼洼,还长着不少痘痘。

这脸不像是用过美容符的样子。

司怀皱眉:“他什么时候用的?”

陈雅彤:“五天前,刚收到美容符的那天晚上。”

司怀继续问:“你亲眼看见了?”

“那没有,”陈雅彤愣了愣,扯起嘴角,“知道美容符是抽奖中的,价值五万块后,他就直接拿走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告诉我,说他用了。”

听她这么一说,司怀愈发觉得这男人没有用美容符。

“第二天起床后,他皮肤有变好吗?”

陈雅彤摇头,实话实说:“第二天早上我、我被他一巴掌打醒,让我去菜市场买肉。”

“我们是半个月前结婚的,他以前脾气虽然不算好,但也不会对我动手动脚,我、我那天懵了一整天,都没有留心他的脸……”

“之后他的脾气就越来越差,每天都对我大呼小叫,有一天我买的肉不够新鲜,他还想打我……”

司怀仔细打量了李威的身体,也没有任何阴气。

他皱了皱眉,第一次遇到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情况。

陈雅彤给两人重新泡了茶,茶杯刚放下,院子里那只尖嘴大公鸡抬头挺胸,气势磅礴地走了进来。

“chicken!你又溜出来了!”

陈雅彤训斥了一声,把公鸡抱在怀里,对司怀说:“这只鸡是以前在家里就养着的,很聪明。”

“我把它当宠物养的,经常把插销锁啄开,偷偷跑出来。”

说到这只鸡,她神情微微柔和起来。

司怀扫了眼这只有英文名的洋气的鸡,羽毛鲜亮紧覆整齐,鸡胸肌肉丰满,一看就是精心饲养的。

他点了点头:“是只肥美的鸡。”

chicken乌黑的小眼睛陡然看向司怀,看样子是听懂了他的话,

元玉缩了缩脚,生怕它又冲过来拉屎。

见元玉害怕,陈雅彤抱着chicken走到客厅角落,角落放置着一个小铁笼,里面还有个小垫子,显然是chicken在屋内的窝。

这回陈雅彤用了个小锁扣住开关,将钥匙放到桌上,确定chicken溜不出来了,才重新回到位子上,继续说起李威的事情。

“我和他是相亲认识的,刚认识的时候他对我很好,有什么好东西都会买给我,交往半年后我们就开始商量结婚的事情,他家条件在村里不算差,别墅是新建的,还有车。”

“李威二十八,家里人一直劝我赶紧定下来,说女人不像男人,越老越吃香……”

司怀皱了皱眉:“男人越老越吃香,为什么他们让你和一个二十八岁的定下来?”

“想害你么?”

“……”

陈雅彤顿了顿,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半晌,她慢吞吞地继续说:“我今年三十岁了,村里基本没有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的,一直有人说闲话。”

司怀:“那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陈雅彤怔住了,鼻腔泛起一抹酸意:“谢、谢观主安慰我。”

“然后我们这边的习俗是……”

从婚前到婚后,陈雅彤详细地描述了一遍李威以前的性格和现在的性格。

司怀听完,扫了眼李威的面相,对陈雅彤说:“他额头低窄贪财贪色,眉毛杂乱代表感情破败,两腮还无肉,是典型的慎嫁面相。”

婚前那些温柔体贴的模样想必都是装出来的。

这句话司怀没有说,如果陈雅彤信了,自然会想到,不信的话多说也没用。

司怀不喜欢对别人的生活多说什么,起身道:“去你们房间看看。”

一楼没有阴气,二楼说不定有呢?

“好的好的。”

陈雅彤回过神,连忙带着两人上楼。

“二楼是卧室客房等等,三楼没有装修,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满了。”

走上二楼,一眼可以望到所有房间。

楼梯右侧的便是婚房,司怀站在门口望了眼。

和楼下一样,很干净,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气。

元玉往里走了两步,见司怀没进来,扭头问:“司观主,不看了吗?”

司怀:“看完了。”

元玉:“……”

陈雅彤小声问道:“您看出什么了吗?”

司怀摇头,顺便扫了眼其他的房间,都没有问题。

除了那间靠近阳台的,房门紧锁,他看不见。

司怀指了指那间房:“那间是什么?”

陈雅彤看过去,解释道:“是我老公的书房……他最近一天到晚呆在里面。”

司怀走过去,扭了扭门把手,锁住了。

“有钥匙吗?”

“他没给我。”

陈雅彤顿了顿,一咬牙:“应该在他身上,我去拿来。”

司怀嗯了一声。

陈雅彤下楼后,元玉凑到司怀边上,悄咪咪地打量他的眼睛。

他听师兄说过,司观主凭肉眼就能看到阴气。

感受元玉的视线,司怀抬眼:“看什么?”

元玉忍不住问:“司观主,您真的看得到阴气吗?”

司怀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元玉盯着他比普通人大上一圈的瞳仁,思索片刻,试探地说:“火眼金睛?”

司怀:“……这叫心灵的窗户。”

“我心灵美,所以祖师爷赏饭吃,给我开了两扇窗户。”

元玉:“……”

简单地聊了两句,脚步声传来,陈雅彤三步并作一步跑上来,手机攥着一把钥匙。

她连忙去开门,打开书房的刹那,一股霉臭味扑面而来,垃圾桶里的垃圾不知堆了几天,都快满出来了。

房间内正中放着两个落地衣架,上面挂满了女士服装,裙子、吊带、内衣内裤等等,各种款式、颜色,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非常暴露,布料极少。

陈雅彤脸色白了白,磕磕绊绊地说:“这、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

司怀眯了眯眼睛,敏锐地看到书桌上的一抹黄色。

他走过去一看,果然是美容符。

司怀乐了:“破案了。”

元玉和陈雅彤同时转身看他。

元玉连忙问:“怎么回事?

司怀挥了挥手上的美容符:“美容符还在。”

元玉神色一凛:“所以呢?”

司怀:“所以肯定不是美容符的后遗症或者副作用。”

元玉:“……”

陈雅彤走到书桌边上,电脑是开着的,因为不小心碰到鼠标,显示器缓缓亮了起来,印出了电脑的微信界面。

【威哥:宝贝起床了吗?】

【威哥:起了就记得吃饭啊。】

【威哥:哈哈哈哈,你真可爱。】

【威哥:美容符记得用啊。】

【威哥:我花了五万块买来的。】

【威哥:亲一口再晚安。】

对话框只有李威一个人在说话,另一边的消息是全空白的。

陈雅彤看向对话框顶端,只见六个大字。

【文件传输助手】

李威竟然是在自言自语!

陈雅彤恍了恍神,看着书房内乱糟糟的模样,心底升起不真实的感觉。

缓了很久,她呼出一口气,转身向司怀道歉:“司观主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我会让李威去精神病科,好好检查一下的。”

陈雅彤将司怀和元玉送到门口,又为李威进门时对两人行为道了歉,才慢慢转身走进院子,准备处理家务事。

司怀和元玉走了没两步,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急吼吼地走了过来,将元宝撞了踉跄,还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

中年妇女冷哼了一声,扭头走进李家,吼道:“陈雅彤!我儿子怎么又晕过去了?!”

“你是不是没有照顾好他!又惹他生气了?”

中年妇女的嗓音尖利,破空而来,震得人耳朵疼。

司怀皱了皱眉,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只见那只名为chicken的尖嘴公鸡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笼子,站在门槛上,绿豆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黄色的尖嘴微微张开,鸡脸上仿佛带着抹笑容,像人似的。

第44章 鸡精

元玉一阵恶寒,下意识靠近司怀:“司、司观主。”

chicken的小黑眼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似是嘲笑他们什么都没发现,鸡头一扭,昂首挺胸地走进院子。

司怀皱着眉,转身跟了过去。

元玉小声问:“司观主,你也发现了吗?”

司怀点头:“忘收钱了。”

元玉:“……不是,那鸡刚刚好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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