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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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梨儿抚额:“姐姐,你都十九岁了,该懂点事了……这事的正确应对方式是这样的:太子说胃痛,你就问:‘哪里痛?奴来为殿下揉揉。’上手揉几下,太子大概会表示疼痛减轻了,但还没完全消散,也许还会补一句:‘可能是夜太凉了,酒太冷了。’如果没补,这话就应该你说。然后你建议太子去你温暖的房中躺着歇息歇息……随后的事便顺理成章了。”

蒖蒖听得脸一红,道:“太子是正人君子,去我那里不会怀着这目的。”

香梨儿摇头,凑上来低声道:“我跟你说,一个男人夜间到一个女人的居所去,无论身份高低贵贱,无论他嘴上说了什么理由,最终目的都是要留宿。”

“去!”蒖蒖赧然斥道,“你年纪轻轻的,比我还小两岁,却是从哪学来这么多歪道理?”

香梨儿笑道:“我在仙韶部,天天听人说男女之事。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林泓在聚景园曲宴之后便想辞官回武夷山,太子及时劝止了他,提醒他此前已答应主持引山泉水入东宫的工程。林泓亦觉既然承诺过,不便失信于人,于是答应留下来完成此事。

一日林泓来东宫勘测地形,太子亲自出门相迎,一见面即主动长揖,充分展示了礼贤下士的风度。林泓亦立即施礼,两人雍容揖让,十分客气。

事毕太子请他到瞻箓堂饮茶,命蒖蒖取出一枚福建新入贡的小龙团,建议林泓与他斗茶。林泓见他兴致高,只得领命。蒖蒖取来两个建盏,奉上茶具,为他们碾好茶粉,太子与林泓便各持茶筅,分别注汤击拂。

聚景园之事已过去大半月,但蒖蒖再见林泓依然心如针扎,匆匆一瞥,只觉他憔悴了许多,也不敢细想下去,他们斗茶时便垂目立于太子身后,刻意不看林泓。林泓也一直微垂眼帘注视茶汤,避免与蒖蒖相视。

击拂一番后两人茶盏中均乳花翻涌,咬盏凝结,皎然似雪。两人搁下茶筅,端坐静待。片刻后林泓盏中沫浡消散稍快,露出了水痕,林泓遂向太子一揖,认输道:“殿下技艺超群,臣心悦诚服。”

“先生技艺何曾逊于本宫,”太子微笑道,“只是今日不如本宫心静而已。”

言罢太子请林泓饮茶,自己也手持茶盏,欲品一品,不料蒖蒖忽然过来,将茶盏自他手中夺去。

“秦司膳说过,点茶过浓,太过寒凉,不宜殿下饮用。”蒖蒖道,“点着玩玩无妨,喝就不必了。”

太子微微向她侧首过去,浅笑着与她商量:“我只饮半盏。”

蒖蒖摇头:“半盏也不行。”

“那我就喝一口,尝尝味道即可。”太子继续轻言软语地央求。

“不行。”蒖蒖断然拒绝,“上回殿下也是这样说,结果接过来就全饮了。”

然后再不听他辩解,捧着茶盏转身出了门,连行礼告退也忘了。

太子笑着摆首,收回目送蒖蒖的目光,对默默旁观的林泓表示歉意:“治家无方,先生见笑了。”

第六章 其叶蓁蓁

听了太子这一语,林泓并未流露任何愠色,只是黯然重复了一声:“家……”唇角有上扬的趋势,但终究没能笑起来。沉吟须臾,他举目视太子,然而目光却似透过他看到了蒖蒖,颇显温柔:“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这诗很适合蒖蒖。她如果喜欢谁,就会以一片赤子之心来相待,给她一点点善意,她都会应以一片明亮的笑颜。有她在的时候,每个寒冷的日子好像都变成了春天。”

太子觉出此中情思,不动声色地问:“你还喜欢她?”

“我庆幸遇见过她。”林泓道。

两人之间有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林泓继续道:“她表面活泼,张扬,风风火火,其实敏感,多思,心中难过也不说。我与她此生缘浅,兜兜转转,终是负她良多。而我从不怀疑,无论她嫁给谁,都会全心全意爱夫君,做个贤妻。如果那个人是殿下,希望殿下能用给予家人的珍视与爱护,去抚平她的不安与委屈。”

言罢他起立朝太子长揖,不待太子有回应即转身离开了此地。

那小龙团茶十分稀少,贵逾黄金,蒖蒖自己并不舍得喝,决定端去奉给太子妃。进到太子妃阁中,听说是太子点的茶,太子妃很高兴地接受了,又让她坐下,和颜悦色地对她说:“我正要找你呢。”随即回首向自己身后的孟云岫示意,孟云岫便取出一卷文书给蒖蒖看。

蒖蒖诧异问:“这是什么?”

太子妃道:“听说太子前几日去过你院中了……我之前承诺要给你名分,自不会食言,准备上表官家,请他封你为郡夫人。这是我让云岫代我拟好的表章,你且看看,措词可还妥当?”

蒖蒖展开大致浏览一下,但觉表章辞藻典雅,有许多溢美之词,说自己品性“柔嘉维则,淑慎其身”,又夸自己服侍太子尽心尽力,“克勤不怠,秉心肃恭”,然后提出了封自己为郡夫人,纳为太子侧室的请求。

蒖蒖合上表章交回给孟云岫,含笑道:“这词句真优美,我听都很少听到,难为姐姐写得出来。只是,我哪有那样好,恐怕配不上如此谬赞。”

孟云岫高挑清秀,气品高雅,但格外消瘦,立于太子妃身后如淡烟疏柳。自悬梁获救后她嗓音一直沙哑,如今更不爱说话,听了蒖蒖所言只礼貌地略笑了笑,并未答话。

蒖蒖又起身朝太子妃施礼,道:“奴谢太子妃美意,但太子那晚去奴那里,只是坐着与奴说说话,吃了点小食,很快回去了,并未留宿。太子与奴都认为奴现下还是做典膳比较好,尚未到可以为侧室的时候。”

“那不是迟早的事么。”太子妃道,“我先上表也无妨,回头好日子定了,我们再见礼。”

蒖蒖仍不愿接受:“此事不急,还是先看太子殿下的意思吧,他觉得合适,再上表也不迟。”

太子妃想想,道:“如此也好,表章我先收着,待时机合适,便上呈官家。”然后又一顾孟云岫,对蒖蒖道,“这表章也是云岫对你的一番心意。她即将离开东宫,临行前字斟句酌地为你写了这篇文章,说要谢你为她处理去年之事。”

蒖蒖颇感意外:“孟姐姐为何要离开?要去哪里?”

太子妃叹道:“她说不想留在这里,我便准备请爹娘为她安排一门婚事,但她坚辞不受,说已无意成婚,愿出家为尼,长伴青灯古佛。我家在凤凰山上修了一座庵堂,会接她去那里。”

蒖蒖摇头,对孟云岫道:“姐姐一身才华,若余生困顿于庵堂之中,不得施展,实在可惜。”

孟云岫黯然道:“养母让我从小读书,勤学诗词歌赋,原是想为我择一士大夫为婿,有些学识,方可相夫教子。但造化弄人,也曾错失良缘,如今沦为这般模样,我也绝了与人为妻的念头,只愿找个清净之处,了此残生。”

“姐姐读这么多书,只是为相夫教子么?”蒖蒖诚恳劝道,“女子若有学识,或掌握一门手艺,完全可以不靠男人活下去。我认真学厨艺,有一个想法便是将来若出了宫,也可以凭借厨艺生活,开店也好,授课也好,未必要靠夫君。姐姐如果不想成婚,不妨把心思都放在自己擅长的事上。”

“擅长的事……”孟云岫若有所思。

蒖蒖点点头,又道:“我听说尚仪手下的司籍一职出了缺,尚仪局掌后宫礼仪教学,司籍掌宫中经籍、教学、纸笔,十分重要。这次皇后决定不按资历迁补,吩咐尚仪在内人中公开征选,一定要才华出众者才可接任此职。我觉得姐姐很合适,不如前去应试。一旦中选,姐姐便可以向内人们授课,甚至可以像班昭那样,做后妃与公主的老师,若有著作,也能流传后世,在青史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这样的生涯,难道不比避于一隅漫无目的地消磨余生更有意义么?”

太子妃闻言也露出喜色,劝孟云岫道:“蒖蒖所言很有道理。既有这机会,你不妨去应选试试。即便若不成,你再要出宫,也不迟。”

孟云岫思忖良久,终于颔首答应。

蒖蒖随后告辞,太子妃让孟云岫送她出门,孟云岫在阁门外止步,向蒖蒖道谢。蒖蒖笑道:“该道谢的是我。

“是么?”孟云岫含笑道,“我还担心哪里写错让你不高兴呢。”

“词句都很好,若说错嘛,倒是有一处。”蒖蒖告诉她,“我名字的‘蒖’,是草字头下一个真假的真,姐姐写成‘其叶蓁蓁’的‘蓁’了。”

“蒖蒖?”孟云岫似乎吃了一惊,重新上下打量蒖蒖,然后问她,“你是哪里人?母亲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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