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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蒖蒖道:“浦江人,我妈妈姓吴……怎么了?”

“哦,”孟云岫目中的光略淡了淡,浅笑道,“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你长得有些像一个故人。”

蒖蒖回到瞻箓堂,先四下一顾,才向太子行礼。太子了然,告诉她:“林泓已经走了。”

蒖蒖低首避开他对她眼睛的探视,默默上前收拾杯盏。

“你还是很在意他。”太子断言。

“殿下,”蒖蒖停止手中动作,侧身面对太子,“是我言行失格么?我甚至没有看他。”

“我不是在怪你,别这样紧张。”太子微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在避免看他。可是如果心里完全放下了一个人,面对他就与面对他人无异,该说就说,该笑就笑,更不会刻意回避与他对视。”

蒖蒖无言以对。太子又道:“适才你走后,我跟他说了句挑衅的话,但他真有好风度,竟然完全没生气,反而对我说出了些真心话。”

蒖蒖讶然抬首看他,太子便把“治家无方”及林泓随后的回应叙述一遍,蒖蒖听到林泓说“我庆幸遇见过她”后,忍不住潸然泪下,面对太子又不好痛哭,泪一坠下即以手背去擦。

太子起身过来,取自己手巾为蒖蒖拭泪,和言道:“虽然这样说对我没好处,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他对你仍然有情,谈起你的时候眼中有光,这是无法矫饰的。”

蒖蒖黯然道:“都过去了,这一点情有没有也不重要了。”

太子牵她在自己对面坐下,道:“你们之间的事我一直没问过,但现在很想知道,既然你们彼此仍有情,为何要分开?”

蒖蒖沉默片刻,缓缓道:“他心里一直有个人,被他视若洛神,他家中挂着那人的画像,常常凝视着陷入沉思。后来遇见我,虽然与我在一起也有开心的时候,但他始终忘不了她,头晕时甚至会把我误认作她。但是我太喜欢他了,我愿意忍,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可我没想到,他最后还是不愿意骗自己……他拒绝太后赐婚,大概是想明白了,我永远不可能取代爱的那人,而他今生不可能得到她,所以不如梅妻鹤子……”

说到这里她含泪看太子:“殿下,那一刻我也明白了,他的心始终是我最难抵达的领域。”

太子同情地凝视她,问:“那个人,是柳婕妤吧?”

蒖蒖眼帘一垂,默不作声。

“这点显而易见。”太子道,“听说林泓与柳婕妤是一起在武夷山长大的,两人才貌相当,心生恋慕之情也不足为奇。”

“是的,他们一起相处了十年。”蒖蒖恻然一笑,“而我与林泓相处的日子加起来还不到一年,他对我即便有情也有限,我能拿什么去与他们相濡以沫的十年比?”

太子又揾去了她即将坠下的泪珠,见她手背上亦有泪痕,便牵过来一一拭净,方才道:“感情的深浅,倒不是以相处年限来论。”

“那是以先后来论么?第一个爱上的人是不是很难忘记?”蒖蒖忽然问他,“殿下,你是怎样忘记冯婧的呢?”

太子霎时沉默了,低目思量许久,才又看蒖蒖,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没有忘记她,她会永远留在我记忆中,成为我很珍视的一页。对我们的未来,她看得很清楚,我的身份和现状注定我无法符合她关于婚姻的期待。所以就像她说的那样,我们都不会回头,没有相互追赶,只有各自前行。人不是在为昨天活着,总要向前看。沉溺于舔舐昨日伤痕,只会让人日渐消沉,对当下不闻不问。”

他目色渐趋柔和,此刻向她呈出了微笑:“蒖蒖,我希望你也像我这样想。昨天已过得支离破碎,我们不要把今天也丢了。”

蒖蒖与他相视,努力笑了笑。

他见她虽然笑着,一双美目兀自湿漉漉地,闪着细弱幽亮的光,不由心中一颤,甚觉怜惜,便倾身过去,彬彬有礼地征询她的意见:“我想像哥哥那样抱抱你,可不可以?”

而蒖蒖上次经香梨儿点拨,此刻忽然触类旁通,福至心灵,直白地道:“殿下,这么大的哥哥是不会抱妹妹的。”

太子愕了一愕,回身坐直,扶额笑了起来。蒖蒖见状亦笑,两人相对笑了许久,倒是把她的悲伤与他的尴尬都溶化在了笑声中。

第七章 蓂初

孟云岫参选司籍,经过一番考评,六月中结果揭晓,她果然如愿以偿,获任此职。搬离东宫前,她把蒖蒖请到自己房中,说:“有一件事,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与你说明。”

然后她带蒖蒖到书案旁,提笔写下两个名字:张云峤、孟云岫。

蒖蒖一见“张云峤”三字,便道:“这不是张国医的名字么?”

孟云岫点点头,又运笔将“孟”字划掉,在一旁另写了个“张”字。

蒖蒖目光在这两个名字之间逡巡,恍然大悟:“姐姐原来姓张,张国医与你是兄妹?”

孟云岫道:“张国医的叔叔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从妹。我母亲早逝,父亲娶了继室,我那时才六岁,继母容不下我,经常虐待我。父亲见我从兄身为御医,常往来于贵胄之家,便托他寻一好人家收养我。从兄曾救治过太子妃父亲的妾孟氏,孟氏得知此事,便让从兄将我送入钱府,收养了我,我从此改姓孟,在钱府长大。”

蒖蒖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姐姐有些面善,原来是与张国医画像神韵相似。”

孟云岫仔细观察她表情,问:“你没见过张国医?”

蒖蒖摇摇头:“久仰张国医大名,但他失踪很久了,一直无缘相见。”

孟云岫继续挥毫,在张云峤名字旁另写下三字“刘蓂初”,然后再问蒖蒖:“你认识她么?”

蒖蒖看着这陌生的名字,惘然道:“不认识。”

“她是先朝宫人,曾在尚食局任司膳之职。”孟云岫道。

“啊,原来她是刘司膳!”蒖蒖惊喜道,“我听说过她很多事迹,不过今天才知道她的名字。”

孟云岫遂问:“那你听说过她与张国医的故事么?”

蒖蒖如实答道:“在宫中听说过一点。据说她与张国医相恋,后来逃出宫,但被追捕,最后被处决于齐太师宅中。”

“是的,她是我的嫂子。”孟云岫道,“我入钱府后,从兄每次出诊到钱府,都会来探望我,所以我与他比较亲近。钱府的女眷常有入宫参加宴集的机会,有时会带我同去,刘司膳知道我是张云峤的妹妹,便会特意来找我,给我许多点心。我十二岁那年,养母带我去灵隐寺进香,到达后忽然让侍女悄悄把我送到附近的天竺看经院,让我与等候在那里的从兄及刘司膳见面。从兄说他们即将离开临安,恐怕以后很难再见,所以请养母许他们与我道别。那时刘司膳已经怀孕了,她满心欢喜地与我说起从兄给孩子取的名字,说如果是男孩,叫‘张铮’,铮铮铁骨的铮,如果是女孩……”说到这里孟云岫顿了顿,凝神注视蒖蒖,才又道,“就叫‘蒖蒖’。”

蒖蒖愕然,须臾问:“就是我这个‘蒖’?”

“是的。”孟云岫手指纸上那个“蓂”字,详细解释:“蓂是‘蓂荚’的‘蓂’。蓂荚是《竹书纪年》中记载的瑞草,每月朔日生一荚,到了月半则生十五荚,十六日后,每日落一荚,到了月末则落尽。若是小月,则有一荚焦而不落。如此,一次循环即一月,所以蓂荚又称历荚。传说这是尧时出现的瑞草,只有盛德之君治下才会生长。刘司膳出生在正旦之日,齐太师给她取名为‘蓂初’,后来把她献给先帝,大概也是借此名表示对先帝的恭维。而‘蒖’,则是蓂荚的种子,因此我从兄将蓂初的女儿命名为‘蒖蒖’。”

蒖蒖小时候也曾问过母亲‘蒖’字的意思,母亲只告诉她是一种瑞草的种子,但从未如此详细地解释过。此刻乍闻张国医刘司膳的女儿是叫这名,只觉心绪一片紊乱,盯着刘蓂初之名看了半晌,才道:“我与刘司膳女儿名字相同,恐怕是巧合吧?”

孟云岫道:“我刚听你说起你的名字时也是这样想,不过,越看越觉得你与刘司膳有几分相似。后来又打听到你生日,与我嫂子孩儿的预产日子大致对得上。这个名字非常稀少,这几点若又都能相合,大概真是千年难逢的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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