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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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毅颤颤巍巍地借着沈致的力,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从急促的咳嗽急喘中抽出一丝气息,说出几句变了音调的话:“你这个逆子,竟如此狂狈,你给我出去,滚出去。”

元骧“哈哈哈”几声狂笑,疯疯癫癫地指着自己,脸上浮着扭曲变形笑意:“我是逆子,哈哈,我是逆子,你逼着我娶了沈家女,现在又将我的女儿嫁给突厥,我们都是逆子!”

元毅沙哑的声音撕了开来:“身为皇室宗亲,陛下有旨,怎可不从?”

元骧将塌上放着药碗的笑方桌一把提起,“哐”地砸到门上,木桌被撞得折了一条腿,三脚朝天躺在地上,塌上被褥也被残留的药汤淋湿。

元骧弓着身子,仰头盯着元毅,奚落地笑道:“大司马……大将军……周国公……就指着你光宗耀祖,改换门庭,指着你统一天下政清民和。哈哈哈,就是个笑话,你不知外人如何说你,你这个朝臣楷模,举国典范,不过是胁迫皇家的乱臣贼子。”

元毅咳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听了这几句,深深倒吸一口长气,一时憋在心肺之间,指着元骧的手突然软了一下,随之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散落在被炭火烫的斑驳的地板上,整个身子软绵绵地掉进沈致怀中。

沈致高声呼叫:“大夫,叫大夫!”将元毅抱起放在塌上,封住几个穴位,又扯过一旁被褥盖在身上。

元骧见状也是惊得呆住了,倒退了几步才立住,不想今日气的父亲竟然吐出血来。

门外附中仆役慌乱的找来了许多人,那受尽捶楚的门一开一合,先后挤满这小屋,房屋逐渐又恢复了闷热的状态。

元毅有三个儿子,元炜、元骧和元盛。最先进来的是长子元炜的两个儿子,元皋和元显。元炜入朝数十年,为朝中重臣,忙于朝务,平日里都是在宫里值班办差;接着进来的是元盛,元盛居住的地方离这住院较远,平日里不理世事,好整理古籍和药典,和沈陌成了忘年交,沈陌一有时间,便到元盛这里搜腾几本医书拿回去钻研琢磨。元盛这人除了这些爱好之外,便是热衷于生孩子,那按着个头排列下来的儿子将小屋子刹那间挤得密不透风起来;最后来的是元骧妾室赵一柏的两个儿子元崇和元望,贼眉鼠目进来张望了半天,躲在元骧身后偷偷瞧着众人。

大夫过来检查了一遍道是:怒急攻心,多亏及时点穴止血,不然便危险了。现下好生将养着,不可再生气了。说完,开了方子交给元骧,便退了出去。

沈致见元毅已经昏睡过去,众人一时悄然无声,便道:“今日沈致先告辞了。”

元崇见父亲气的眼珠快要奔出来,一把拉住沈致,扯着嗓子叫嚷:“表兄,你先等等,我爷爷怎地吐血了,你交代清楚再走不迟。”

沈致和缓的脸上倏地现出刚毅的棱角,睨视着他,吓得元崇立刻松开了手,立时想起沈致打他那般凶狠模样,戚戚退到元骧身后。

沈致面无表情,对着众人拱手一礼道:“今日过来向大司马道明,康儿年前会送过来。至于其他的,请大家问二爷便是,告辞!”

第三十三章 丝丝缕缕

第三十三章 丝丝缕缕

沈致出了大司马府,从望桩上解下缰绳,看着望桩上的蟠龙盘柱,将一枚小石子艰难地立在了桩头上,看着这没小石子,他心中非常满意,接着一跃而起,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沈致书房里,商原手中握着一卷文书,脑袋却像小鸡啄食般不断点头,困倦极了。商原功夫稳扎稳打,于军中事务极为在手,但是一遇到这文书案牍之事,便总是被逼的这般可怜起来。商原听得门声一响,猛地一打激灵,抬头见沈致进来,忙起身见礼。

沈致见他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笑道:“如何?”

商原将本就慢半拍的话给吞了回去,紧抿着双唇,大脑袋略一歪,一双黑碌碌的眼珠愧疚地望着沈致,看了半天才磨蹭地说道:“大少爷,我……我看的慢,好些都是字我认识,连在一起就是不知道讲了些什么,大少爷……我……我……”

沈致听着他“我”了半天,盯着他的眉眼一弯,心情顿时愉悦了起来,笑道:“牧荑,我看这些牒案也一样。这些人写文章,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文采斐然,辞藻丰富,好像我这儿在举办什么诗词大会,唉……我也是苦之久矣!”

商原也是憨愣愣地笑起来,道:“大少爷,求您了,你让我再干点别的吧!这……这……我实在是不如蒋大哥和袁二哥他们的,嘿嘿!”

沈致坐在塌上,朝着满桌的书札文书皱着眉扫过,随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在扶手边,拿起书札手轻轻一抖,展开书札看了起来,边看边问:“好了,陌儿回来,蒋袁也就回来了,你也就离开这苦海喽!哦,对了,今日嘱咐你的事办得怎样了?”

商原这次回话倒是很快,答道:“大少爷,我今天去看过齐烁了,都转告了大少爷您的话,让他明日里去廷尉府中自告其罪。不过,齐烁有些担心害怕!”

沈致还是斜靠着扶手,手中书札轻轻一托,那书札稳稳地落在桌上,将目光移向下午暖阳从窗户中射过的丝丝缕缕的光,悠悠地说道:“既然他能思上位者所思,做上位者所想,不顾国法人情,边关百姓,到了今日还指望些什么?这些日子,蒋袁二人都不在,府中便是你一人当值,也就是今天一个晚上了,叫府兵警惕些,不要出什么岔子。”

商原晃着大脑袋点了点头,躬身应了是,道:“可是,大少爷,不管是屠博还是曹福林,都没有直接下过命令,让齐烁伪造书信啊,这齐烁只是和那孙庆云、卓氏坊等人勾结,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此事真正幕后主使是谁?”

“听王爷说,董安呈之子董胥刺杀曹将军,第一次当时被沈陌阻止,第二次被王爷发现,当时便已不遵军令为由,军法处置便罢了,没想到这董胥竟然一直不死心,还是循着机会刺伤了曹将军。”

沈致思索了片刻,那张扬的眉峰平缓了下来,让整个人染上了稳重平和的气质,低声接着说道:“这事其实也不难,抓住孙庆云,一切便真相大白了。不过听闻孙庆云师从姜讫,功夫极高,那姜讫本为杨羡前辈的师弟,不知为何被逐出了师门。抓住孙庆云应该是当务之急。”

商原黑色的眼珠很是敬慕地望着沈致,实诚是点头道:“嗯嗯,大少爷,对!”

沈致拿起新的书札看了起来,随手在上面注了几笔,搁在一旁,又开始新的一份,忽然想起什么来,道:“董胥现在在廷尉府大牢,我们也不方便探视,现在不知案情查的如何了?”

商原好像终于有些勇武之地,也精神了起来,道:“哦,大少爷,这事儿袁二哥临走之时交代过我,我还准备自己去问一趟,袁二哥不许,让我去找齐国公商量此事,那董安呈本就是先国公爷元幡手下大将,现在公爷元定本着体恤旧部的意思,去看望过了。”

沈致想着这董胥该说的父应该都说了,也没什么新意了,继续在手札上写写画画,问道:“元定去廷尉府看过了,嗯,他去问,也好,问出什么了吗?”

商原忙道:“说是还是那些话!”

沈致看着他愣头愣脑的认真,笑道:“好了,也忙了一个早上了,去休息一下吧!还有……”,他端起桌子上放着一碟精致糕点,递给又开始迷瞪的商原,“这是你嫂子按着你的口味做的,你倒是一口没吃,回头倒叫你嫂子埋汰起我来。”

商原乐嘻嘻地将一盘吃食接了过来,抓起一块,大嘴一张圂囵个吞在嘴里,模模糊糊说道:“大少爷,我先出去了。”说完,端着小碟,高高兴兴地踏着步子出去了。

书房剩下沈致一个人,瞧着一桌堆满的文案,他长叹一口气,继续将自己埋在案牍之中,不过沈致于这些事本就常年做的,很是熟稔,一份接着一份,踏着晚饭的点,将这些日子积累的文书都处理了干净,整整齐齐地逐门别类摆在书案的右侧。商原途中进来好几次,每次都被沈致的“快了,快了”打发走,这次终是抱着这些文书出去了。

沈致站起身来,双手交叉撑直在头顶,挺了挺僵硬的肩背,他那高大健硕的身躯一站起来,宽敞的书房顿时便狭促了许多,仿佛哪里都装不下这人的惊魂和体魄。

沈致端起宽袖,盯着袖口上那醒目的一道墨迹,笑了笑,便甩了甩,去找妻子韩延秀去了。

韩延秀每日午后晚饭前这段时间,通常是闲着的,便陪在两个儿子身边,做些针线,看着孩子们读书写字。

沈致一进门,看见妻儿,那腰酸背痛消失得没了踪迹,笑着一把握住韩延秀拿着针的手腕,望着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见到他,终是敬畏得紧,忙过来行礼问安。

沈致一把将小儿子揽了过来,放在膝上,试着用最是和蔼可亲的语气问道:“今日功课做完了吗?”

沈录稚嫩软糯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怯懦,今天十分的硬气吧嗒小嘴说道:“爹爹,今日,我和哥哥的功课都做完了,娘说再写几张字,我们正写着,马上就写完了,爹爹。”

沈致爽朗地笑了起来,将大儿子也揽了过来,道:“朔儿,今日怎么没过去看爹爹?”

沈朔毛茸茸的睫毛忽闪忽闪地动着,认真地答道:“爹爹,娘亲说今日里爹爹那里忙,不让我们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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