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病(2 / 2)
他没有坐轿子,而是一路走回了将军府,是时他身上的薄衫已经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家中的门童远远地迎上来,递给他一方干净的手帕擦汗,他随意抹了几下便收进了衣服里。
他名义上的母亲一见他走路时的虚步,就知道他八成是中暑了,赶忙吩咐了厨房去做一碗解暑汤。看着挺典雅的一个夫人,此刻却急的团团转。
江声不忍心看她急的那样子,借口说自己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走累了,回房间里躺一会儿就好了,然后兀自告退,走向自己了房间。
那位夫人名为阮玉,是徐常徐大将军的结发妻,取自美人温婉如玉的意象。
两人是自幼相识,既是情投意合,也是门当户对,于是他们俩的结合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不过美人美矣,在生下了‘徐漾’之后,她的身体就不如从前了。
徐常也不忍心她再经历一次怀胎十月和生子之痛,纳妾也自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徐漾’也就成为了这个家里的独苗。
所以相应的,无论是知书达理,主从文的阮玉,还是骁勇善战、驰骋沙场的徐常对‘徐漾’都算是宠爱有加,于是‘徐漾’本人也被日益宠得乖张起来,经常不按常理出牌。
这也是为什么没人对江声大早上出去吃茶,又在正午徒步赶回来的事表示出一丝一毫的讶异。
唯有做母亲的看了他那副丢了魂的样子,心疼地在默默掉眼泪,却一句指责的话也说不出。
江声的床头已经被换上了瓷枕,几个冰鉴也被送入他的房内。而解暑茶尚且在熬制。
丫鬟退去后,江声偷偷绕去了后院,舀了几十瓢凉水浇在头上,使得浑身都湿透了,猛然冷得他发颤。
他又生嚼了几块冻着的冰块,短暂的热度退却让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好受了一些。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么乍热乍冷的交替,他这个病是不生也得生了。
不过生了病才好,不然让他干装病的话估计还有些难度。那些名医一号脉也就知道虚实了。
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躺着,开着东边的窗户,却没盖被子。
这么一来二去的一通折腾,江声想不生病也难。
于是当阮玉端着解暑茶来的时候江声已经烧得云里雾里的了,除了能看见她一张一合的嘴型之外,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脑子里只有嗡嗡的响声。
阮玉一摸那温度,失手摔了茶盏。好在厨房里还有,再盛一碗也不碍事,只是请名医的事却不能耽搁了。
于是家里的小厮急急忙忙地跑出去,直奔街上的医馆。
只不过朝廷内下的旨意却比名医来得要快。
某个掐着嗓子的太监总管拿着金榜,一脸严肃地宣读着皇上的圣旨。
据说是徐常徐大将军镇守的塞外战事紧急,特向朝廷内请求支援。
都城的军队倒是有余,将领却找不出来。
因为最近战事频繁,各个关塞都需要严格把守,一时难以抽调,所以商议了几天也没能有个结果。
但就在今日的早朝中,左丞相带着一票人联名上书可派徐小将军带兵出征,支援他的父亲。
阮夫人一听这道圣旨,感觉自己的天都快塌了。
军事方面,徐将军势必是要比朝中的那些文人术士了解得多,不可能在无人可领军出征的情况下请求支援。
而‘徐漾’平日里也就是耍耍口头功夫,除了蹭过几次徐将军的随行军功之外,根本不具备上战场杀敌的能力。
这么一来,事情的真相也就很明显了:有人想害徐家。
或许是某武将眼红徐家的军权,又或许是皇上想要收权,总归他们先走是被推上了断头台。
江声头脑发蒙地跪在地上,在接过圣旨的前一刻开始装晕。
饶是那个太监总管见多识广,也被这突然的情况给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
江声装着无力,被几个家中的下人抬着放到了床上。
阮夫人一看他嘴唇发白、面色却泛着潮红的样子,又开始背过去偷偷地淌泪。
这时,外出的小厮带着名医匆匆赶进来。
这位名医大概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慢慢悠悠在江声的床边坐定了。他一号脉,自然也就知道江声是在装晕,但是转头一瞥虎视眈眈的几位“红人”,没有拆穿。
他半真半假地说道:“徐小公子的风寒得的迅猛,估计起码得修养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好转。”
那领头的太监把眉头一拧:“可皇上下旨,要他即刻带兵出征。”
名医怪异地看他一眼,似乎是在怪罪他没有仁心,只说:“徐小公子这病说重也不算太重,但是修养不好的话,也极有可能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甚至是丧命。”
那太监总管似乎不信邪,尖着嗓子说:“你可敢把你方才的话对着我手中的圣旨再说一遍?”
他阴阳怪气地威胁:“见圣旨如见圣上。倘若你说的话中有假,你可就是犯了欺君之罪,那是要掉脑袋的。”
他又用眼睛斜了一眼阮夫人:“你们就是串通罪,同样要受到重罚。”
阮玉脾气好,一辈子没怎么和人红过脸,此刻却是气急了,在心里暗骂他的狗仗人势。
那名医倒是不慌,捋了一下自己的白胡子说:“你若不信,自可请宫中的太医来问诊。太医看完了,你们再决定究竟要不要徐小公子去边塞。”
那太监总管气红了眼,回去禀告了圣上,说江声自称得了风寒,不能出征了。
“可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呢!刚好要他出关,他就立马得了重病!”他尖声喊道。
秦争垂着眼睛,照例坐在位置上批阅着公文。
那个太监总管不死心,提议:“要不咱派几个太医去给他瞧瞧?”
秦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说:“不用。到时候传出去,难免有心人给朕扣上一个为难功臣之子的骂名。”
虽然这话本身就是事实。
——那个皇帝本身就打着赶尽杀绝的主意。
但那些太医终究还是没有登门徐将军府。
江声也依旧在自家的病榻上安稳地躺在,除了烧得慌之外也多了几声咳嗽。
太监主管也一直没想明白究竟是谁提前通风报的信。
唯一可以明确的是,当天下午,另一个半吊子武将被赶鸭子上架地带着士兵奔赴边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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