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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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把那香包往袖子里一塞,负手扬长而去。

“从山东带回来的所有东西全部扔掉,车架用醋和石灰水反复清洗,所有宫人轮流让太医诊脉,凡是近期有过发热的全部单独隔离起来。”

连着两天,绣瑜一直忙于防疫之事,刚分派完内务府的执事太监,一时又有人外间八阿哥的人来支领东西,又有太医院和药材库的人前来接洽。最后白嬷嬷却沉着脸孔进来:“如今已经查清随驾宫人中有十一人这几日发过烧,已经确诊的是山东巡抚进上的丫头里有两人感染天花,其中一人在敏嫔处伺候,敏嫔已经断断续续发热十余日了……”

绣瑜不由大惊,赶忙往中庭正院来见过康熙,却见荣妃跪在地上拿手帕子捂着眼睛自责不已:“都是臣妾失察,竟叫那丫头拿冰块敷脸蒙混过去,带累了敏妹妹……”

康熙不置可否,只问:“敏嫔如今怎样了?”

立刻有太医躬身回道:“已经由三位太医共同诊过脉了,娘娘素来体弱,此次只是因为路途奔波劳碌,染上风寒以致发热罢了。”

没有涉及宫妃,康熙顿时松了口气,挥挥手叫荣妃起来。

荣妃也是老江湖了,怎么会受骗于区区一个丫头?绣瑜望着荣妃一色老气横秋的装扮和逐渐染霜的鬓角,心中惊疑不定。

天花是大症,如果真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操纵疫病害人,整行人中,她和十四无疑是最有价值的目标。

绣瑜决心回头要把自己和十四身边好生梳理一番。不待她细想,康熙已经吩咐将内务大权全部移交给荣妃,让她将功折罪,又嘱咐绣瑜:“你这几日哪儿都别去了,闭门不出别见生人。”

闭门不出的确能减少感染的可能性。可历史上的瑚图玲阿就是因为天花去世的,那时的德妃难道就没有想到闭门不出这一招吗?

绣瑜总觉得心神不宁,干脆咬牙道:“皇上,不如从直隶方面挑选精壮兵丁伺候,臣妾和小十四还有皇太后轻车简从,先行回京!”

只有把那些去过山东并且居心叵测,不辨忠奸的人全都隔离开才是真正的安全。

然而康熙却没有这样的紧迫感,他皱眉思考半日还是摇头道:“不成,要是途中生变,缺医少药又少人伺候岂不是更糟?你放心回去养着,朕亲自把老十四带在身边。”

绣瑜苦劝不得,只能暂且按下不提,只说:“太后娘娘年事已高,臣妾总不放心。那民间大夫孙自芳倒有几分与众不同的本事,惠民县据此不远,皇上不如派人去传了他随驾,以备不时之需。”

康熙沉吟片刻便点头同意,自有人去传信不提。

“娘娘!您只是风寒发热而已。皇上叫咱们闭门静养即可,不必挪出去了。”宫女燕儿抚着胸口庆幸不已。敏嫔要真的染了恶疾挪出行馆,她们势必要跟去照料,到时候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谁知竟是虚惊一场,满屋侍女都喜形于色,暗叫菩萨保佑。

敏嫔却微微愣神,手上力道一松,洒了满地乌黑的药汁:“我,我没得天花?可是那宫女鱼儿不是确诊了吗?她在本宫屋里伺候了四五日……”

销金屏风外,顾太医躬身答道:“天花虽然险恶,但是传染也非必然。奴才敢以性命担保,娘娘您的确平安无事。”

送走了太医,敏嫔整个人僵住了,呆呆地坐回床上,半晌突然大喊:“派人去找王贵人!让她马上来见我!快去!”

其实都不用跟王贵人当面对峙,死亡带来的恐惧和愤怒被排除干净之后,敏嫔自己都能觉出不对来。是王贵人提醒她找人查验平日里用的方子。果然,那太医就貌似无意地指出方子里一味肉桂性燥热,生疮长水痘时忌用,而这方子正是德妃身边的何太医开的。又是王贵人频频在她耳边提起五公主心悦永寿一事。

人心里只要有了怀疑,顺着这条线摸下去就处处可疑。她又发觉好几处蛛丝马迹,直到最后有人检举那得了天花的宫女鱼儿曾经跟胤祥的乳母孙氏说过好一阵的话。

而孙氏早就背叛她,倒向德妃。她当时一时怒火中烧,想着要跟永和宫鱼死网破……

果然派出去的宫女燕儿回来禀告说:“王贵人的嬷嬷不让奴婢进去,说您身染疾病,需得安心静养,她不便打扰。皇上也派人来封了咱们的院子,不让随便出入了。”

敏嫔呆坐半晌突然猛地起身,掀了镜台上的檀木妆匣,把那些金银簪环一股脑儿地塞到燕儿怀里:“你拿着这些东西打点看守之人,让他们想办法去请十三阿哥来一趟。我只要隔着门跟他说说话就行。”

“……未知曹仁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刘玄德携民渡江赵子龙单骑救主》。”胤祥念完一回《三国演义》,合上书起身喝茶,转头却见十四仍维持着两柱香之前的姿势,双手叠放于炕桌上,侧头枕在胳膊上一动不动,袖子上有可疑的水迹正在蔓延。

胤祥终于忍不住过去扳着他的肩膀摇晃:“十四弟,究竟怎么了?是不是九哥前天欺负你了?”

“不关他的事,”十四胡乱抹了把眼睛,躺在炕上,拿马蹄袖盖住眼睛,半晌才哽咽着问,“十三哥,如果有人差点害死你,你还会喜欢他吗?”

“啊?”胤祥摸不着头脑,只得实话实说,“当然不会了。爷又不傻!”

十四扁扁嘴,啜泣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半晌他又忍住泣声问:“如果他只是无心之失呢?比如他还很小,或者是阴差阳错……”

“那得看是谁了。”胤祥见他艰难地挺着脖子,遂扯过一个引枕给他枕着头,盘腿在他身边坐下,掰着手指头数道,“你算一个吧。四哥六哥、皇阿玛、额娘们和姐姐们……既然是亲人,又无心之失,请我喝顿酒,就当大风一吹把这页掀过去就完了。”

十四听了终于磨磨蹭蹭地把袖子拿开,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包子脸,看着哥哥问:“我算一个?”

“那当然。”

十四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些许。他翻了个身躺着,语气恢复了以往的随意:“哼,我记住了。”

“记住什么?你准备害死爷?”胤祥扑上去压住他的肩膀咯吱起来,“快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不说?”

十四在炕上扭来扭去,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兄弟俩正闹着。胤祥的小太监吴生默突然进来禀告了敏嫔一事:“娘娘请您无论如何过去一趟。”

十四顿觉扫兴,瞧瞧外头的天色,疑惑地问:“现在?”

胤祥叹了口气,起身更衣:“她病着,怕是底下的人怠慢了她。我过去瞧瞧也好。”

十四无奈地翻个白眼,又拿袖子盖住眼睛,趁机假寐:“等你吃宵夜。”

胤祥又摸了一把他光秃秃的脑门儿,大步而去。

十四这两日心路坎坷,几年难遇的大喜大悲在一夕之间就经历完了,早已耗尽心力。他在炕上滚了两圈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却听得外头院子里一阵嘈杂,朱五空尖着嗓子喊:“你不能进去!主子已经歇下了。再闯我要喊人了!”

十四猛地翻身坐起来,拔高声音问:“是谁?”

外面安静了一瞬,才有人朗声回道:“纳兰永寿求见十四爷。”

“呵!”十四一掀身上的被子,跳下炕来,“放他进来。”

朱五空苦了脸回道:“爷。这个当口……万岁爷说了,不让您见生人。”

十四顺手摘了门上挂着的鞭子,冷笑道:“连你都知道的道理,纳兰大人会不懂吗?他要是没有拿得出手的理由,今儿进了这个门,就蒙想站着出去了。永寿,看在九姐的面子上,现在回去,我不追究你擅闯宫禁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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