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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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人是圣慈太后张氏,她是坐在另一张罗汉床上,身边同样围着不少宫妃女眷,说这话时刚刚放下手里的酒盏,才把眼睛看了过来。

莫说春归,这下连沈皇后都紧张

起来,赶忙起身领着春归一同过去,示意向圣慈太后行礼。

张太后今日并不是主角,所以春归这才是正式礼见,需要行叩拜之礼,张太后也没有喊免,也没有赐坐,受了礼后并没有当真“好好瞧瞧”,就对一边儿的妇人道:“果然是个貌美的,我入宫这许多年,从先帝时起就见过不少美人,也只有顾氏还算能比郑贵妃年轻时的几分颜色。”

春归倒见过那妇人,正是曹国公夫人,张太后的娘家嫂嫂。

曹国公夫人笑而不语。

但被张太后忽然提到的郑贵妃,却发出一声冷哼来。

她的坐席相隔不远,自然听得清楚两宫太后之间的交锋,原本也只是冷眼旁观,但既然被张太后点了名儿,就不能无动于衷了。

“要不是凭仗着有几分姿色,哪敢那样胆大妄为呢?”郑贵妃冷哼之后就是一句冷语。

春归只见皇后的手一下子就握紧了。

这真是再如何小心谨慎都逃不开冷箭伤人啊,春归极其无奈……她就知道郑贵妃还在为郑珲澹打抱不平,不过圣慈太后又是为何有意挑起郑贵妃的怒火呢?今日可是圣德太后的寿诞,难道还要当场理论那桩旧事的是非黑白?那自己可真算是名声远扬了。

忽又听一人笑道:“太后娘娘就知道贵妃姐姐惯爱拈酸吃醋,这才说顾娘子也只有姐姐的几分颜色,没想就这样,姐姐还能呷醋的?虽说咱们都知道姐姐这样其实也是为了博两位娘娘一笑,为寿诞增添几分乐趣,不过姐姐也演得太逼真儿,顾娘子是第一回 获召,不知姐姐的性情,还怕她误解了姐姐,心里惊惧。”

春归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循声一溜,只见说话的人与谢昭仪是不相上下的年纪,眉眼间很能看出和安陆侯夫人的相似之处,更不说身后站着的宫人她早前还有过交谈,于是清楚此人身份——应当就是惠妃了。

沈皇后像是终于平静心情,也侧过身对郑贵妃道:“贵妃是在逗趣?连我都险些误解了,以为贵妃仍因荣国公府三郎君的事耿耿于怀呢,这件事皇上已有公断,且今日又是母后的寿诞,若不是惠妃提醒,我几乎就要斥责你无礼挑衅了。”

这话虽是笑着在说,但警告之意仍然明显,且还有暗示惠妃是在为郑贵妃转圜开脱的意思,意图抹消惠妃是为春归圆场的功劳。

春归一声闷叹憋得愁肠百结,她几乎没说话,怎么就成了风波人物?

“皇后不提这碴儿,我都没想起来,小顾你过来,我听说你曾经寄住在阿纪家中,也不知这话真不真?”王太后眼看着张太后又要犯和她作对的毛病,有些不忍牵连春归,忙把人喊了回来,紧跟着岔开了话题。

春归当然领情,立即如释重负离开了圣德太后跟前。

她仍是坐在那张绣墩上,笑道:“妾身确然曾在纪夫人家中寄住,也多亏纪夫人庇护。”

点到即止,很聪明的没再提起郑珲澹仗势相逼的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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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忍无可忍

王太后和纪夫人是旧识。

还是在纪太后的时代,王太后做为后宫之主,有那么一段时间其实就没怎么管控过先帝的那些宠妃爱嫔们,先帝把朝堂事务甩手给了宦官以及朝臣,却专爱理论女人们的是非,后宫人事有天子亲自作主,自有他的一套评断标准,皇后想要“越俎代疱”?就算麻烦一些恐怕先帝也会坚定不移的维护主权,再换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了。

不过对先帝生母纪太后,王皇后还是十分乐意尽孝的,往慈宁宫走动一直勤快,对于纪太后几乎是留在身边亲自教养的娘家侄女,王皇后也全然当作了小姑对待,要说来当时纪太后不知听了谁的怂恿,萌生了让纪夫人入宫为妃的念头,还是王皇后根本不惧纪太后误解她是出于悍妒,一番真心实意的劝说,到底打消了纪太后一时糊涂的想法。

为这件事,纪夫人一直牢记着王皇后的恩情先帝时期后宫是怎么的乌烟瘴气、妖孽横行,别人不知道但几乎是在内廷长大的纪夫人看得十分清楚,她对这个世人看来富丽堂皇、尊荣无限的地方实在没有一丝兴趣,更不屑为了先帝那微薄的宠幸将终生耗尽于和后宫们勾心斗角。

而如今已经是时过境迁,先帝和纪太后都已先后亡故,如今的后宫内廷自然也不是当年的人事,王皇后住进了慈宁宫成为圣德太后,有时看着宫殿里的花开花谢叶落叶生,在时光里一直变化又一直轮回,她是不怎么愿意总是回头看身后,却难免偶尔的,会因旧人旧事心生感慨。

转眼的时间,一生就当真这样消耗只剩残岁,当年那个对良人佳缘心怀憧憬的女子,终究是没能盼得个地久天长,她摆脱了这个无趣残酷的宫廷,却没能摆脱残酷悲惨的命运,而自己呢?看似机心用尽的走到了柳暗花明,可这一生竭尽努力,也不过是多活一日算一日罢了。

不同的是,王太后到底要比王皇后更加清闲一些,坤宁宫里有如日日高悬颅上的铡刀,在慈宁宫里不复存在了。

也能,一眼看到自己的终场,老死宫廷,得以风光大葬。

这样的人生经不起细想,但过去的经历不是说忘就能忘了的。

王太后偶尔也会想念纪夫人,想她如果这时回到宫廷,再次进入慈宁宫,她们会坐在那棵梧桐树下,也许品茶也许饮酒,她会说:“阿纪啊,我还是羡慕你的。”

羡慕你到底还是摆脱了宫廷,羡慕你虽然短暂,可毕竟得到过情投意合如胶似膝的姻缘,羡慕你能为钟情的人生育子女,羡慕你死后仍有个团聚的念想,不像我……我不想死,我一想到先帝也在幽冥,就希望自己能够天长地久的活下去。

所以她这时提起纪夫人,并不全然是为了替春归化解,王太后真情实意地叹息一声:“还是太皇太后五十寿诞那年,把阿纪从汾阳传召入京,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没过多久,就听说她有身孕,我是真希望她能生个女儿啊,太皇太后也这样想,和我还兴致勃勃计划着如果阿纪生的是女儿,就接进宫来抚养,结果

阿纪生的是个儿子。”

春归不愿让郑贵妃得知她和孙宁哥哥交熟,回过味来纪夫人母子也是造成郑珲澹受惩挨罚的“帮凶”,忍住一字未提孙宁哥的现状。

但她这时实在忍不住暗暗打量王太后。

虽说在阮中士、萧宫令两人身上已经确实见证了一番何为驻颜有术,春归对王太后的“年不符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这一眼过去,仍然险些没忍住当众啧啧称奇。

不用从眉眼中依稀辨别当年风韵,王太后俨然就是风韵依旧,无论身姿还是容颜,都与三十左右的妇人无异,且还是保养得相当好的三十左右。

诚然,根据时下的“审美”准则,王太后的眉眼不能算作国色天香,她的面部轮廓甚显锋锐,稍欠柔和,眉长入鬓过于精神,更加精神的是一双溜圆乌黑的眼睛,经过岁月的洗练,还真有火眼金睛的洞明,这样的美是英豪阔量的美,大有别于如今普遍认同的纤弱柔媚,又就算是她这时似乎深陷往事感怀,以至于眉心显出难免的皱痕,但却不让人感觉愁苦,更加和衰老无关,她不似阳光明媚下的任何一种芳菲,像极的是能让百花齐放的一抹阳光。

看着就让人心中敞亮,期望自己也能活成这样的风采。

春归觉得自己恐怕是对王太后一见钟情了,偷看了第一眼就忍不住偷看第二眼,看着看着就心生亲近。

可惜她是王太后,住在龙潭虎穴里,想亲近也没有太多机会。

“阿纪如今身子还好?”

春归听这一句问话,忙笑着回应:“纪夫人很好,在汾阳城的宅子里,还垦出半亩菜地,学着自己种些爱吃的蔬果,妾身在汾阳时,就常陪着纪夫人打整菜地果树,纪夫人说她的腰骨比年轻时还更加硬朗了,雨雪天儿都从没犯过风湿疼。”

王太后一听就来了兴趣:“她真这样干了?那时她还是豆蔻之岁,就总寻思着要在慈宁宫里垦地种菜的,就是怎么也说服不了太皇太后……还是我替她找了个小宦官,那小宦官入宫前是农家的孩子,知道稼穑事务,虽说没法子让阿纪如愿,不过说些技巧方法的多少算作弥补,我都没想到她竟这样不死心,这事到底还是被她办成了,她都种了什么瓜果?”

春归就细细说了,王太后就更有了兴趣,连忙嘱咐萧宫令:“记着往汾阳阿纪那儿送些土豆作种,这事物其实极易种植,早该向民间推广了,说不定日后遇上灾年,麦稻欠收,土豆耐旱且产量甚高,又能填饱,真要民间能够广泛种植,指不定危急时刻就指望着它救命。”

张太后有些听不下去了,插嘴道:“土豆可是西洋进贡的贡品,皇庄里才有种植,这么珍贵的食品怎么能推广去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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