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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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冰莲害的吴氏颜面尽失,依着吴氏的心胸是万没可能留着她的,想着前世冰莲的命运,锦瑟眸中倒闪过一丝怜悯来。她目光落在那冰莲的肚子上,正想着要不要暗中拉她一把给吴氏填填堵,谁知那边冰莲竟脚下一个不稳,在下甬道台阶时扭了一下,幸而她身旁嬷嬷眼明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只虽不此,那冰莲却也似动了胎气般,惊呼一声捂着肚子扶住了栏杆。

锦瑟见此不觉蹙了下眉,冲白鹤道:“你去瞧瞧看用不用帮忙。”

白鹤闻言去了,锦瑟见她和那婆子说了两句什么,冰莲和那嬷嬷便一并看了过来。只这会子功夫,那冰莲便似好了些,和锦瑟四目对上忙笑了下,接着却是扶着那嬷嬷的手走了过来。

冰莲走近,锦瑟才算瞧清她的容貌,眼见她瞧着不过十六七的模样,出落的妖妖娆娆,一身风情,一双含情目滴溜溜转,眉眼间满是精明,再想着将才她好端端的走着却会突然踩空,便白鹤过去她便又好了,这般作为倒似故意引了自己去注意她一般。锦瑟念着这些,便觉蹊跷,不禁微微提了下心。

却见那冰莲走过来便笑着福了福身,道:“将才奴不小心闪了下腰,这小家伙便狠狠地踢了奴一脚,倒惹得四姑娘叫白鹤姐姐过来关心奴,奴自进府便遭人白眼,却还没人像四姑娘这般关心过奴,奴心中实在感激,冒昧过来相谢,打搅了四姑娘清净,四姑娘可勿怪奴啊。”

锦瑟见她言语卑贱,刻意讨好,也闹不明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便神情疏离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冰莲姑娘客气了。”

冰莲见锦瑟态度冷淡,却似毫不受影响,也无离去之意,倒是和锦瑟说起这花园中的景致来。见她如此,锦瑟愈发觉着她是有事,就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着话,果然不过片刻,冰莲便语锋一转,道:“要说这有了身子便该常出来走动,这样好的景致,多瞧瞧,多呼吸下新鲜空气对孩子也好。可惜夫人受了重伤,胎气也不稳,如今又被禁足,却是无法到这园子中来走动了。”

锦瑟闻言见冰莲有意无意地将话头往吴氏的胎上扯,心中一动,面儿上却自顾拨弄着腰间的丝绦,笑着道:“难为冰莲姑娘惦记着婶娘。婶娘身体一向好,在这府中有素有积威,如今有身子,下头人自是百般用心照看,又有那上好的药材补品用着,婶娘吉人自有天相,便是不出来走动也定能安然诞下小弟弟来的,冰莲姑娘还是多为自己操心的好。”

冰莲便目光一闪,附和着道:“四姑娘说的是呢,原是这个道理。可奴比夫人到底要年轻,这胎自也稳的多,如今月份也稍大些,已过了坐胎期。而夫人年纪到底大了,有孕已是不易,自有了这胎便脉象便不大安稳,安胎药每天便没断过。按理说夫人如今也已过了头三月了,这胎应已坐稳了才是,可昨儿听说夫人晕厥过去两趟,夜里便又惊动了大夫,贺嬷嬷亲自连夜给熬了药。这有时候,再好的药也抵不住身子虚,未必能药到病除的。这么瞧着,奴又怎能不担心夫人呢。”

锦瑟闻言心一跳,抬眸瞧向那冰莲,冰莲便也一笑,又道:“说起来昨儿四姑娘受了惊吓,奴竟忘记问候了,四姑娘可还好,没受伤吧?这人的心也恁狠了点,竟对四姑娘和五少爷这样的孩子下手,奴听了都一肚子火气,真真恨不能将那叫来升的小厮都活剐了,也是他自己乖觉,知晓事情败露后不会有好下场,竟就自行了断了,倒是得了便宜。”

这冰莲将才的话分明便是在说吴氏的胎不太好,而这几句却是在向她示好,只差没明说要和自己联手一起对付吴氏了。这冰莲不过进府数月,竟连吴氏院中昨儿发生了什么都打探的一清二楚,倒是比自己不知要强上多少了,锦瑟暗嘲将才自己还想着帮她,如今瞧来却是多此一举了。

她见冰莲期待地瞧着自己,便歪头微微一笑,道:“我一切都好,承蒙冰莲姑娘惦记了,我那里还有些好药,回头叫丫鬟给姑娘送去,姑娘虽已过了安胎期,该固胎还是要固胎的,可不能大意马虎。”

冰莲听锦瑟这般说,当即笑容便扩大了,面上带上了几分真切的欢愉,忙道:“那便谢谢四姑娘了,一会子老爷便回府了,只怕要去瞧奴,奴便先告退了。”

锦瑟点头,冰莲便又福了福身和嬷嬷一道去了。

她一走,白芷便蹙了蹙眉,道:“姑娘,她到底什么意思?”

锦瑟闻言却起了身,兀自一笑,道:“只怕这回婶娘这常年捉鹰的却要被鹰啄了眼咯。”言罢这才冲白芷道,“一会子你去小心打听下,看昨儿夜里和今日淑德院可有什么事儿发生。”

白芷应了,三人沿着暮色下的hua径往依弦院走,刚绕过一处月洞门却突闻不远处的假山中传出一阵女子压抑的娇笑声,依稀还有男人的调笑声。园子中这会子极为安静,那声音便显得越发清晰了,竟是有愈发不堪入耳的趋势。

锦瑟闻声面色一变,脚步顿住,白芷两人也已满面涨红,神情羞愤了起来。这会子天色虽已微黯,可到底还算白昼,府上的女主子们万不会这般不讲究,内宅之中也不会有小厮出入,多半是哪个男主子在此偷腥,和丫鬟厮混。

遇到这种事,锦瑟自也又气又恼,可也万没上前的道理,就只面色变了下就忙带着白芷二人转了身,自换了一条道儿。三人行色匆匆地穿过一进院子,走的远了,这才缓下步子,白芷不觉使劲往地上蹴了口痰,恨声道:“下作!呸!”

锦瑟见白芷气的面色通红,也不接腔,白芷自知分寸,骂了一声便住了嘴。锦瑟这才瞧向她,道:“可听出声音来了?”

白芷面色已是好了些,闻言却摇头,道:“那女人只笑,又压低了嗓子倒听不出来,那男的倒像是三老爷……可又似二少爷……奴婢也没辨分明。”

三老爷姚礼明和二少爷姚文杰都是好色之徒,一院子的丫鬟鲜少没被染指的。听白芷这般说,锦瑟便又想起了前世白芷被姚文杰玷污,一头撞死的惨事来,一时间面色便冷寒了起来,倒将白芷吓了一跳,忙拉住锦瑟的手,道:“姑娘和那种混账东西置什么气,这种肮脏事儿姑娘便只当没遇上便是,没的脏了耳朵。”

锦瑟被白芷握紧了手,回过神来见她一脸担忧,清亮的眸子熠熠生辉,美丽的面庞也因气恼和愤怒而充满了生机。瞧着这样的白芷,锦瑟才缓缓透出一口气来,回握了她的手,道:“放心,我没事,以后这园子你们也莫多来了。”

白鹤和白芷闻言自知锦瑟担忧什么,登时面色又涨红了起来,白芷却厉声道:“哪个敢将心思动到姑奶奶我的身上,婢子便是死也踢掉他……”

白芷说着这才想起面对的是锦瑟,忙住了嘴,锦瑟倒笑了,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要你们记住,什么都没有命来的重要,贞洁这东西不过是世上男子加诸在女人身上的枷锁罢了,狗屁不值。干不干净也不是靠世人一张嘴的,自己问心无愧便好。我要你们答应我,什么时候都莫要因这种事而放弃生命,也莫要因这种事自嫌自厌乃至自戕,若然你们因怕拖累了我的名声,放弃生命,我是万不会领情的。只有你们坚强地活着,姑娘我才会引以为傲,你们需记着,姑娘不会叫你们平白受委屈,也一直在意你们的生死。”

锦瑟说这话,一来是怕前世之事重演,敲打白芷两句,再来也是想到了前世的一些事。当年金州之乱,多少名门小姐在逃离路上遭受玷污,更别提那些丫鬟们了。便是她自己,不也因和谢少文独自呆了一夜而坏了名声?

不管怎样,她不希望自己的丫鬟因别人的过错付出自己的生命,也不想再经受前世白芷惨死的那种伤痛和悔恨。

白鹤两人闻言虽不知锦瑟怎会如此在意此事,但却皆心有震动,微红了眼圈。

锦瑟这边还没回到依弦院中,吴氏已听闻了花园中的事情,听贺嬷嬷说锦瑟撞上了不干净的事,登时心中便明了,沉喝一声,“真没男人就活不成的贱货!”

贺嬷嬷闻言心一跳,吴氏已转开了心思,又想到了锦瑟和冰莲相谈的事来,她眉宇不觉蹙起,面露沉思,道:“没听到她们聊些什么?”

贺嬷嬷也忙收回的心思,见吴氏面色不好看,便劝道:“离的远倒没听见,姜婆子只说两人像是随口聊了聊园子中的景致,瞧着冰莲那贱人一脸讨好样儿地冲花草林木指指点点,四姑娘神情一直淡淡的,冰莲说了两句许是觉着没意思便告退了。”

言罢贺嬷嬷见吴氏面色阴郁便又道:“冰莲那身份四姑娘怎会看在眼中,便是那贱人动什么心思,四姑娘只怕也不会搭理。何况两人今儿不过是第一回见,也不会商议什么的,定是那冰莲有意讨好不得待见,夫人也莫想了,翻不起什么浪来的。”

吴氏闻言也觉贺嬷嬷说的有道理,便丢开了此事,撑着床沿欲起身,道:“扶我起来出去透个气儿。”

贺嬷嬷听了一惊,忙道:“夫人这会子可坐着月子呢,岂能出去透风!”

吴氏却眯着眼冷声道:“不出去站会,岂能叫人相信我如今肚子里的肉还好好的!你自管扶我出去便是,穿严实点碍不着的,我心中有些慌。”

贺嬷嬷见吴氏坚持,自知她是听了回报心中不安,她暗骂自己多嘴,便该将这样的小事瞒着夫人。只如今见吴氏神情不好,却也不敢再劝,只得将吴氏扶起,给她披了厚厚的斗篷这才一起出了屋。

锦瑟一身莲青色的半新小棉袄,底下着丝绸撒花裤,敞着裤脚,一头黑发尽数散开柔顺地披在脑后依着大引枕半躺在床上,手中执着本书翻看着,见白芷进来也不着急,又翻了页这才将书放下,揉了揉眼睛。

王嬷嬷便道:“姑娘看起书便也没个时辰,最是伤眼,以后还是莫在灯下看书了。”

锦瑟闻言便笑,道:“白日乳娘说太阳大,看书伤眼,阴雨天,又说屋中黯,嫌我耗了灯油钱儿,这晚上更莫提了,照着乳娘的意思,那些十年寒窗的学子们还不都得熬成瞎子?”

王嬷嬷见锦瑟顶嘴便也只作一笑,白芷给锦瑟拧了热毛巾,锦瑟微覆了下眼睛,几人又说了两句闲话,白芷才将打听来的事儿禀了锦瑟,道:“夫人昨儿夜里闹起来,请了周大夫看过,倒也没什么,只说是伤口有些溃脓,发起热来。连夜开了库房,领的药材也皆是清热类的,自在淑德院中熬了汤药,也没惊动老爷和老太太。今儿夫人便大好了,老太太一早雅芝去瞧,夫人是在明间见的雅芝。将才还出屋站了会,碰上一个小丫鬟嚼舌根,还发了怒令贺嬷嬷责了二十个嘴巴子呢。依奴婢看,夫人的胎稳着呢。”

锦瑟闻言和王嬷嬷对视了一眼,心中却另有计较。吴氏前两日一直都呆在屋中养胎,昨日受了惩罚,按说更应该谨慎小心才对,怎她今日非但未躺在床上,反出来瞎折腾。吴氏那淑德院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休说吴氏掌了小丫鬟的嘴,便是她打杀了个丫鬟想瞒住便也能将事堵在淑德院,一点风声都透不出来。

可偏今儿就传出吴氏发落丫鬟的事情来,当此时候吴氏没有再嚣张的道理,就不怕下人们听闻她打骂丫鬟更觉她不仁不贤,拿丫鬟出气?

再来,那冰莲也不像是会信口胡说的人,锦瑟想着这些,心中已有了八成念头,觉着吴氏肚中孩子只怕是没了。可这等隐秘事,冰莲是如何得知的……不管怎样,这两日她都得万事小心为上。锦瑟想着又吩咐王嬷嬷去做两件事,嘱咐她这两日务必看好门户,又令白芷盯紧凌珊几个,这才问起园子中另一件事来。

白芷便回道:“奴婢打听了,二少爷今儿一早便出门了,如今还没回来呢。三夫人娘家嫂子今儿出月子,三夫人一早便带着七少爷和五姑娘回了娘家,三老爷原也也要去的,偏铺子里出了点事儿,办好差就回了府,一整日未再出门。”

锦瑟闻言便想着那园子中偷情的八成是这三老爷姚礼明了,三老爷是庶出,长的肖似其生母韦太姨娘,皮肤白净,眉眼清俊,如今又正直壮年,倒是颇有几分翩翩风度。他和三夫人马氏感情不是太好,总是争吵,马氏又是个没手段的,故而姚府中三房的姨娘最多,连着那些屋里人,只怕有十五六个。三老爷又惯会怜香惜玉,出手大方,倒是惹的其它几房的丫鬟也爱往上贴。

锦瑟想着这些,再忆及昨日在花厅,三老爷令族长等人审问来旺的事来,不觉呼吸微窒。昨日的事会和他有关吗?庶出虽说分得的家产有限,可若文青出事,那份家业姚礼赫一房是必定要得最大头的,少说也能分到六七分,若果真是他,吴氏自不会亏待了三房。这样看来倒也不是没有可能,锦瑟想着便又吩咐白芷去打听铺子出了什么事。

待白芷和贺嬷嬷出去,锦瑟躺在床上却有些睡意乏乏,不觉又想着那三老爷,她对三老爷无太多印象,总觉着是个只会吃喝嫖赌的纨绔,顶着一副好皮面却百般无用。可反观昨日的事,设局人却绝不简单,若当真是三老爷做下的,那这人倒真是演戏的高手。

前世时,文青没出江州便遭遇了不测,家产归族,可当时正值暴乱,族人都在逃难,哪里来得及分那份家产,偏还没到京城,姚家的船便在流月江撞上了乱贼,一把火烧起竟将装着那份家产的大船烧沉了,最后祖父和父亲留下的东西便只剩一些散乱物件,被姚家几房分去,实看不出哪家分的多些。锦瑟是在武安侯府时才查探出,大船起火时吴氏早便将财物转移一事的,可那些家产因是没过明路,锦瑟也不知到底最后都落到了哪些人的手中。这会子凭着前世的记忆,却是完全寻不到一丝有用信息。

她想了会,没个头绪,便叹了声,兀自放下此事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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