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Family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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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史库瓦罗察觉到了对方,郑重之下近乎傲慢的自信,那句「我是医生」在他听来简直是「我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医生」一类的宣言。

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态、以及那样子的生存方式,恰巧是瓦利亚剑帝最为欣赏的。

「那就交给你了,老子的病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处理起来似乎也挺麻烦……在治疗完成以前可不允许退缩啊?」

史库瓦罗看着少女,眼见对方那惯常不苟言笑的面容似乎都软化了些许,「嗯,不会的。」然后听到少女医者这么回答自己。

深海光流在瓦利亚内部纷争进一步扩大前撤离会馆,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贝尔菲格尔唇畔如旧扯着弧度大得夸张的笑弧,他的双眼理应被瀏海掩得密实,却不知为何少女总有种两人视线正交会着的错觉。

少顷,银光忽而划过眼际,深海光流微微摆了下脑袋,看向地面,一把线条流畅的钢质小刀斜斜陷在小路旁松软的草地里,不用说,肯定是贝尔菲格尔朝着她扔的吧。

想到此深海光流微微顿了顿,犹豫片刻后弯腰将刀捡了起来。

贝尔菲格尔十分任性,每回自己扔出去的刀听说还会要弗兰帮着捡回来;因此深海光流想着,明天一起还给对方好了。

平稳、没有丝毫迟疑与颤抖,少女将冰凉的刀柄攒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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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瓦利亚的暗杀者后深海光流来到了校舍内的某间琴房。

「慢死了!」

和少女约了的狱寺隼人一副老早就在的样子抱怨。他靠在钢琴盖着盖子的琴键前,完全看不出在少女进门前还在室内徘徊的模样,姿态看上去从容极了。

深海光流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提醒对方琴房门上的玻璃擦得透亮,从外面看里头挺清楚的这件事。虽然不明所以,然而深海光流有种直觉,要是说出来一定会惹火对方。

「抱歉,稍微耽搁了一点时间。」于是深海光流选择老老实实地道歉,「找我有什么事吗?」

「哼。」狱寺隼人哼了一声,却转过头倾身将琴盖掀开,背对着少女后才回答,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深海光流的错觉,似乎有点闷,「之前说过的写给十代目赌新曲,在正式演奏给十代目听之前需要试听……顺便叫你过来听看看。」

「嗯。」深海光流听明白了,也表示理解青梅竹马的一片真挚的敬爱首领的心,「那现在就开始吗?我们早点完成吧。」

闻言,少年那自小弹奏钢琴而显得頎长的手指顿了顿,掀开琴盖的动作停滞了几秒后,若无歧视地继续动作,「你很急吗?」

「稍微。」深海光流老实地点头,想了想甚至还认真地补充道,「下午约好了要去找跳马还有京子他们,阿武也说想要一起逛学园祭,因此可以的话希望能早点结束呢。」

狱寺隼人:「……」

深海光流说完以后看着对方沉默的背影,突然感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于是认真思索过后,又道:「嗯……放心,就算这样我也会认真听完你弹奏的钢琴,毕竟是要送给阿纲的重要曲子对吧?」

又是一阵沉默。深海光流觉得有些奇怪,毕竟每回遇上泽田纲吉的事她这位小伙伴总是特别激动,听到自己这么说,她原本认为肯定会被骂一顿呢——诸如「这不是废话吗?说到底根本没有事情比十代目的事情更加优先!」之类的话。

然而狱寺并没有说出类似的话,深海光流看着对方一言不发地动作,坐上了钢琴前摆放的椅子,「我要弹了。」只以稍嫌生硬的语气如此宣告。

深海光流点了点头,想起对方正背对着自己,于是开口轻轻「嗯」了一声。

在纤长的手指飞舞下成调的曲子响起,深海光流对音乐方面了解不深,也没学过钢琴,然而狱寺隼人早在两人初识时钢琴就弹得很好了,如今更是让如少女一般的外行人都能直觉对方琴艺精湛的地步。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那曲调听起来有点沉重,正当深海光流这么想着的时候,听到对方竟然啟口唱出了声,深海光流一面惊讶于对方不只谱曲竟然还写了词,一面听着狱寺隼人唱着歌。

「……一直奔走下去,直至十代目的梦想实现为止,以右手的身份,战斗下去……」是像这样子的,十分适合狱寺这个人的歌词。

深海光流认为对方唱得很好,歌词也很贴近对方怀抱着的忠心与觉悟,果然是为了泽田纲吉所写得没错。

只是——

「假如十代目,因不安而快挫败的话

那些黑暗、我会全部破坏掉……」

「十代目的心,假如快崩溃似的话,希望察觉到、还有我在身边……」

「即使这片天空的前路有什么在阻碍,不管什么论何时我都会一直守护下去……」

深海光流安静地聆听着琴声与歌声,一直到一曲终了,狱寺停下于黑白键之间飞舞的双手,侧过头来,眼神却没有对上深海光流。然后他开口说话了。

「以前有个让人火大的傢伙自以为是地对我指手画脚了一番,虽然很火大,但作为十代目左右手的立场而言有件事他说对了……只要是为了十代目,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应该支撑着彭格列家族,并且作为十代目的嵐之守护者,在家族中起到引导其他不中用的成员的作用。」

狱寺隼人深深吐了一口气,从他彆扭得不肯直视深海光流的脸上,能看到狠狠皱起的眉头,然而儘管如此银发的少年仍以过去难以想像的、坦率得惊人的言语如此说道。

「……家族医生,姑且也能算得上是十代目家族的一员,赌上十代目左右手的地位,再怎么不中用拖后腿也不会拋弃的。所以……我这么说你听明白了吗,深海光流?」

「……嗯。」

经过了许久,又或许没过多久,总之深海光流总算是缓缓地点了头。

「……我觉得,这真的是十分不错的曲子,歌词也填得很好很切合,还有隼人你的琴技也有进步,让人很惊艷,我认为阿纲听了会很高兴的。」

随着少女一句一句吐出口的评价,受到称讚的狱寺非但没有高兴起来,相反地脸色有点差,毕竟对方根本答非所问。

「还有呢?就这点感想,没别的话说了?」然而视线仍没有对上少女的双眼。

「……确实还有。」深海光流老实地交代,「那个,对不起。」

唰——原本死活不与少女视线接触少年猛地转过身子来,祖母绿的眸对上比他想像中更近也看得更清楚的灰色眼眸,眼前的少女微微低下头,凑近他认真真地开口。

「这是隼人你写给阿纲的歌,里面也是你要传达给阿纲的心情吧?然而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擅自受到鼓舞了。」灰色的眼瞳清透得彷彿色彩浅淡的琉璃珠,流淌着剔透的光,「所以,对不起。」

她这么说着,然而要道歉的事当然不止这一件。

作为青梅竹马,在与狱寺隼人一同度过的短暂童年时光对深海光流来说弥足珍贵,然而过往她却不认为这般情谊之于对方会有同等意义;那时深海光流认为,狱寺隼人有泽田纲吉、山本武这些同伴,自己的存在之于对方肯定无足轻重,即便曾见对方担忧、斥责过自己,也不认为是自己能反过来麻烦对方的理由。

这般轻视伙伴们对自己的情谊是不对的,深海光流在经过了许许多多的事以后,却在这个瞬间突然明白了这一点。

明明狱寺这次既没有火大的质问,也没有冷言冷语的和自己冷战,可是,光是弹了一首「献给十代目」的曲子,深海光流却理解了。

以往称得上桀驁不驯的少年逐渐学会收敛那总是衝动过头的脾性,学着使用更好更成熟的方式表达「我正关心着你」一事,而不再只是粗暴地毫无文饰的质问与压迫;而站在对方眼前的深海光流,亦已经明白了更深一层的,关于人与人交织的情谊与羈绊。

「——但是,除此之外我还想要向你道谢……我真的很感谢你的关心。」

正是因为理解了,深海光流认为自己有必要和对方这么说。

「时常给你们添麻烦真是抱歉,然而,以后也请多多关照喔,隼人。」

++

「哈哈,阿流你这么跟狱寺说了啊!那他的反应如何?」山本武笑嘻嘻地凑在一旁问,此时的深海光流正和对方在前往学园祭摊位的途中,恰巧讨论到此事。

「嗯,他好像很生气。」深海光流认真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不,也许没有很生气?说话的声音是比平常大了一点,但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自己的推测,「好像有点高兴?」

「嗯,肯定很高兴吧,然后恼羞成怒了呢。」山本武眼前彷彿浮现了对方气急败坏的表情和涨红的脸,很像那么回事地点了点头,「啊,对了,说着那些话的时候,有尝试着面带笑容吗?」

突然插入了另外一个课题,然而深海光流并不觉得突兀,而是认真思考了起来,「那种场合……应该笑一下比较好吗?然而这个举动对我而言困难係数比较高,并没这么做。」

「这样啊,真可惜……」山本以免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面评价,「不,还是应该说太好了呢……?」

「太好了?」深海光流有些纳闷,「难道那其实是绝对不能笑的场合吗?」倒是有可能,感觉狱寺会更加羞恼的吧。

「不,单纯是觉得如果狱寺先让你笑的话,感觉好像我输了一样。」

「输了……?」深海光流依旧不解,「冒昧询问,你们曾经用这个做过什么比赛吗?」

再怎么说也太奇怪了吧,虽然嵐雨二人相争嬉闹并不是什么大新闻,然而赌上她的顏面神经的比赛又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也说不过去呀。

「没那回事。基本上只是我一个人在暗中较劲罢了。」见对方如此说着,深海光流才突然想起对方似乎很喜欢竞技与比赛一类的事情。

「之前、在情人节的时候收了来自十年后的阿流的巧克力,那时候虽然阿流你没看到,但是对方脸上那个,真的是很不错的笑容喔。」

「嗯,我有听说呢。」深海光流点点头,「倒是没有想到十年后的我能做到。」

「的确呢。」山本武点头,「觉得新奇的同时就想到了,如果未来的阿流能露出笑容没道理现在不行,只要更友好相处总有一天能看到吧……所以这是和未来的我们进行的竞赛。说是这样说,但如果在我没看到的地方突然笑了,似乎也不能算是胜利呢,唔……」

看着似乎有些苦恼地思考着这种「胜利条件」的山本武,深海光流沉默了好一会儿。

「抱歉……但我不笑并不是因为认为大家的态度不够友好,而是……」深海光流思索了一下,回答,「像是我的『脸盲』一样,比较像是过去『手术』的后遗症。若因此介意的话,我真的很抱歉」

虽说过去深海光流不认为自己是真的「脸盲」,也不将自己的「面瘫」视作令人困扰的事,然而认识了很多人的如今,反倒出乎意料地因为这些过往不放在心上的特徵而苦恼了。

「……哎呀。」山本武露出了「真伤脑筋」的表情,除此之外,那面色似乎还杂揉着什么深海光流看不明白的情绪,「没必要道歉的唷。」

「刚刚说的话啊、其实都是开玩笑的。把它当成无聊的玩笑话,放轻松点。」将语气放柔,耐心地说道,「伤脑筋啊,难道小鬼头上次说我没有意大利绅士品格,意外的很中肯吗?总觉得让阿流你困扰了。」

「没这回事,我……」

「——其实只是希望阿流你开心而已。」

山本武停下了脚步,察觉了这点的深海光流同时跟着停顿,并在想要抬起头看着对方时,头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

「因为看到十年后的阿流笑得很开心,想着,啊、要是现在也能这么开心就好了。单纯是因为这样子的心情,希望阿流能跟我们一起欢笑啊。」

「虽然你过去好像曾经发生了不少事,可能还经歷过许多不幸的事情。但我希望,自从遇到了我们开始一直到未来都能幸福,不然至少让我们分担一点痛苦的事也好。」

「所以即使不笑也没关係。」山本武说着,压在深海光流脑门上的大掌突然作乱起来,以算不上温柔却也不会弄疼的程度,狠狠揉着她的头,「可是,还是希望能多倚赖我们下吧?以前也说过了,总是被客气对待反而感到很寂寞,这方面还是要好好记取教训才行啦。」

「……我会反省的。不过……」

深海光流任对方发洩似地揉了一阵子,突然开口之际,伸手将对方搁在自己脑袋上的手给拿了下来。并且在山本「嗯?」一声疑惑地低头时,顺势踮起脚尖,将自己的手送上对方的脑袋。

「现在的我没有痛苦的事需要分担,而且,一直都是很快乐的。即使有苦恼的事,也已经不会再去做多馀的思考徒增烦恼……」

少女放轻了声调,手上的力道比起少年温柔许多,彷彿哄着孩子一般,而少年似乎是愣住了,并没有发出声响。

「虽然我暂时并不需要倚赖他人……但也因此有了幸福的馀裕,所以也能安慰寂寞的他人了。」

「有天应该也能做到的……试着用笑容安慰别人的,那样子的事。」

总有一天能笑着和她温柔的伙伴们说着「承蒙关照」吧——深海光流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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