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2 / 2)
“你说什么,食指被剔骨?哦哦哦,我也有点印象,是被剔骨了,很惨,但案底上只记录了食指腐烂。”
“没有说明腐烂的具体原因吗?尸体明显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腐烂,况且,怎么可能单单一根食指腐烂呢?”
“没有其他定论。大概是情妇——那个护士长所为,所以一并论处了。”
赤崎警官用笔快速地记录着,又问:“如果是情妇杀人,动机是什么?”
对方想了想说:“杀人动机应该是分赃不均,据说当年的福利院水很深,但具体什么情况就晓不得了。哦,对了,是八七年的春天,三月。”
对面传来一阵翻纸张的声音,办事员对副院长王林生的身份背景做了补充。
“王林生,在当儿童院副院长之前,曾经做过小生意,常年在外务工者。但资料上显示,他念过高中,高考失败,之后在家务农。”
“嗯,高中学历是那个年代的高学历了,这应该是他之所以能当上副院长的一个很重要的考量因素。”
“上面还有一条记录,说王林生涉嫌花钱买职务。”
果然。
但后续没有更多的记录,毕竟是十三年前的案子,档案里也没有任何新闻报道的存档。赤崎警官又追问了一些,跟案件有关的有效的信息不多。
“抱歉,目前档案室里只发现这些,希望能帮到你。”
“已经帮了很大忙了,如果有新的信息,麻烦给我们回电话,打石井镇派出所的电话就行。”
对方好像又发现了什么,说:“你等等,等等,还有一张照片,是当年儿童福利院的大合影,王林生就坐在最中间的位置。”
“照片?护士长在不在?”
“不认识,后排站了好几个,应该就是其中的一个吧。”
“好的好的,等天气好点,我会过去一趟看看照片,请务必帮忙保管好。”
道了谢,挂了电话,这通电话带来了新的信息量,赤崎警官把所有信息都陈列了出来,摆在桌上。易君和王林生都是食指被剔骨,当年的护士长判刑后病死狱中。时隔十三年,同样的作案手法,显然,凶手另有其人,凶手还活着!
但同时,最大的疑问之处就是,易君和王林生分别在两个不同的镇,会在十三年前有什么交集吗?
“如果能找到这个交集,也许就能找到更多共通点,是个突破口。”炜遇总结说。
嗯,赤崎点点头,看来再走一趟寒戈镇非常有必要。只是大雪封路,至少还得三五天,现在连门都出不去。
“也不知道季之白是否顺利。”赤崎警官看着窗外喃喃自语。
回家路过超市,想买几根蜡烛,怕停电,但货架上什么都没有。
真见鬼,花钱都买不到东西了。超市库存的食物也不多,他扫了一眼,火腿肠被拆了包装,按根卖,十五块一根,连萝卜和白菜都卖到十块钱一斤,往年这些菜在超市是卖不出去的,直接去周边的村地里现摘现买就行。可见镇上动手种菜的人越来越少,一场冰灾,倒像是一场饥荒。
路真的很难走,步履艰难,赤崎警官突然又想到了季之白,没法联系上,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到了家,桌上摆了两道菜,辣椒炒坛子菜,紫菜汤,还有一块霉豆腐,妻子说超市买不到肉。一家人才来石井,还来不及储存食材,这些菜,都是跟同事和邻居借的。在这个特殊时期,说借不为过。
赤崎警官摸了摸女儿的头,内心里一阵愧疚,桌上的菜过于寒酸,眼下连肉都吃不上。女儿像是知道父亲所想,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小块霉豆腐,看向父亲,说:“爸,好吃得很,香着呢。”
车子终于到了市中心医院,足足开了十二小时,还是易桥叔在超车、插队,路上母亲一直出现呼吸时而粗重时而微弱的现象,总算撑到了医院,人奄奄一息,立刻被安排进了icu(重症监护室)抢救。
icu进不去,只能在门口等。姐弟俩在医院icu的长廊上熬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有十分钟时间进去探视,但只允许一位家属进去。
二姐季怡从病房出来,像突然被击垮了般蹲在地上,季之白轻轻地喊了一声姐。
二姐泣不成声:“我看到了妈全身都插满了管子,瘦得只剩下骨头,只有这么长了……”
她用手比画出一个长:“弟,妈的身体好像只有这么长了……”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早上医生叮嘱,病人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需要在icu待至少三天以上,等最终的检查报告出来再做结论。
下午,季之白也进去看望了母亲。如二姐所说,母亲只剩下皮包骨了,身上的皮皱皱地耷拉着,插满了管子,呼吸粗重,像是在打呼噜,比氧气瓶发出的声音还要大,整个人回到了最原始的不受控制的状态。
季之白坐在病床前,心里犹如被一万把刀子捅过,浑身都是伤口,血流成河。
但他的心里充满着希望,至少顺利来到了市医院,医生没有立刻就下结论宣判“死刑”。
得出去找旅馆,手里的钱不多,吃和住都只能将就,先安顿好自己和二姐。因为这场冰灾,大部分旅店有空房,但同时房价也涨了不少。他们在医院旁边分不清是哪条黑暗的小胡同里,终于找了个价格适中的小旅馆,开了间房,解决了住的问题。
等他回到医院的时候,icu病房的护士告诉他,去办公室找主任看报告。不到两天,他已经学会从出入的护士的表情里捕捉一些喜怒哀乐,但今天这位护士走得匆忙,看不到口罩下的表情,眼神也只是一晃而过。
二姐握着他的手,眼里满是凄凉害怕之色,季之白安慰了她几句,深呼吸了一口气,进了主任办公室。
主任正埋头在一堆报告里,示意他先坐,然后从报告里找出季之白母亲的病历,心电图、脑电图、x光、尿检等各种检测报告,都出来了。
“你妈妈的情况,很微妙,可以说,病人有很强的求生欲,”主任说着,将一张脑电图托了起来,“你看这张图,她得的就是急性脑出血,现在积血残存在整个头部,必须做手术才可以,但是以现在院里的技术,手术针一针下去,病人如果承受不住,可能立刻就走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简言之,病人能活着本身就是奇迹,不做手术会死亡,但做手术可能会加速死亡。”
季之白沉默着听主任讲完,半晌才抬起头问:“做手术成功的概率能有多大?”他期盼着答案至少是一半一半。
但主任只是摇摇头:“最多百分之五吧,你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院里也再观察一下病人的情况,明天看情况。”
晚上,季之白和二姐找了个电话亭给大姐打电话,大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雪连续停了三日,可是那个晚上,对他们姐弟三个,无异于另一场暴风雪,苍穹之下的无声是巨大的悲伤。
最后大姐打破了沉默:“弟,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也已经成年了,你来决定吧,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日后都不会有怨言。”
季之白从未像此刻这般痛苦,他的成人礼没有烂漫缤纷,先是失学,现在母亲病危,他必须做一个选择,是眼睁睁看着母亲这样离开,还是去争取百分之五渺茫的机会,如果抢不到那一点机会,就会加速母亲的离开,极度痛苦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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