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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一旁立着的胡马轻咳了声,侧目瞅了眼张韵微,躬身给我行了个礼,笑道:“娘娘,时候差不多了,您还得去宫里更衣,晌午要赴宴,去瞧三皇子家的嫡次子抓周呢,至于小张氏……”

胡马侧目,瞅向张韵微,摇头叹道:“这孩子满口谎话,何太妃娘娘当年赐她道名愿真,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没学会说真话,根本没什么秘密,全都是她信口胡诌的,您已经够给她体面了,她也到时候该上路了。”

听见这话,张韵微没坐稳,忽然瘫倒,她拼着全身力气往我这里爬,眼里满是急切,都语无伦次起来:“元妃娘娘,我、我想…求…求您……”

我勾唇浅笑:“你是想求本宫给你一条生路?”

第177章 夜香郎 海阔天空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我关注着张韵微的细碎表情。

她有些局促不安,紧接着她开始打量我,似乎想要观察我到底会不会答应她的这个请求, 最后, 她咽了口唾沫,将遮挡在面前的珠子拨开, 直接发问:

“姑姑会答应么?”

地牢阴寒,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身旁云雀瞧见后, 忙去取了件披风来, 帮我穿上。

我懒懒地歪在椅子栏上, 微笑着看向浑身发抖的张韵微,伸出两根指头:“丫头, 姑姑刚进来时,发现你有两个举动。”

张韵微眼珠左右乱转,虚弱地挪动身子, 两腿艰难地并拢,端端正正地跪好, 做出恭顺之样。

我笑了笑, 接着道:“按理来说, 寻常女子落到你这样的境地, 不疯也得傻, 你手指甲被拔光, 却忍着痛从破碗里蘸脏水, 整理自己的仪容。”

我看向女孩的腿面:“可同时,你却大剌剌地敞开双腿,毫不避讳地让宫人太监看到你血肉模糊的私隐, 甚至挑衅似的冲本宫大吼大叫,说出些污秽话,是想让本宫想起当年的不堪罢?”

张韵微低下头,没言语。

我环视了圈空空荡荡的四周,笑道:“今儿为了恭迎本宫来,黄大人特将抚鸾司清空了,想来那些什么木驴、枷锁什么的也搬走了。丫头,二十多年前本宫也曾被关入过内狱,知道在里头会遭遇什么,羞辱、虐打,更可怕的是永不见天日,有些人受不了折磨,疯了;有些人被活生生打死……”

说到这儿,我闭上眼,深吸了口属于内狱特有的腐烂而腥臭的味道,寒凉从脚底涌起,一路向上,慢慢地包裹住我。

五姐撞墙自尽时,那脑骨崩裂的闷声萦绕在我耳边;

丽华死后,那张七窍流血的面孔,历历在目。

这是我一生也忘不了的梦魇。

我睁开眼,对张家丫头笑道:“你是二月初被关进来的,至今已近百天。你身上遍布伤痕,被虐打到只剩一口气,可你什么都没有招,因为你知道,一旦说出点什么东西,小命立马不保,或者你还抱有希望,在等人营救,对么?”

张韵微盯着我,没说话。

我知道猜对了,接着道:“直到你听到,陛下要赐死你的消息,你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弃子,所以你提出见本宫,想给自己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对么?”

“对!”

张韵微掷地有声地承认。

这丫头眼睛由混浊变得清澈,捂住口猛咳了通,等喘顺了气后,虚弱道:“这天下所有人都恨我,不管我有没有招供,都难逃一死,独有姑姑您和小女有相似的出身、相似的遭遇、甚至相似的未婚夫,也独有您能从陛下手里拉回小女的贱命。所以小女决定将您引到此处,试上一试。”

张韵微小心翼翼地问:“姑姑会看在小女如此可怜的份上,高抬贵手吗?”

我还未说话,一旁立着的胡马和秦嬷嬷同时凑过来。

秦嬷嬷按住我的肩膀,皱眉摇头,提醒我莫要答应。

而胡马则甩了下浮尘,斜眼觑向张韵微,阴阳怪气地冷笑:“你这贱婢在牢中隐忍到今日,想必全靠心里那点恨撑着,保不齐日后会反咬娘娘一口。”

张韵微望向我,问:“姑姑,您…会放小女一条生路么?”

我淡淡一笑:“丫头,姑姑让人给你清洗、更衣打扮,且早都同你说了的,是要你体体面面的走。”

说到这儿,我顿了顿,观察些小张氏的一举一动。

果然,她听到我这话,整个人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瘫坐在地上,顺着冰凉的石壁滑下去,最终晕倒在地,头上的珠花也随之跌落。

她怔怔地落泪,苦笑了声,挣扎着重新跪好,给我磕了个头,良久,才道:

“意料之中,小女叩谢娘娘赏赐体面。”

她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你和张素卿,真的太不一样了,如果你是我姑姑,那该多好。”

张韵微头垂下,静等着死亡的到来,眸中已没了方才的神采,尽是万念俱灰。

我沉默不语,微笑着享受张韵微的这份绝望。

我说过,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

我也喜欢和聪明人交易,一本万利。

我太知道小张氏为求存的这点伎俩和话术,不过她想拿捏我,还差了点道行。

我扭头,给秦嬷嬷使了个眼色。

秦嬷嬷立马会意,将伺候着的宫婢、太监和女卫军全都打发出去。

没一会儿,牢狱中只剩下我、秦嬷嬷云雀、胡马和黄梅,不知是不是人少了,这地方越发显得空荡死寂,鬼气森森。

“蝼蚁尚且偷生,更别提人了。”

我翘起二郎腿,指尖在腿面上轻轻点,笑道:“丫头,你说得没错,这天下兴许只有姑姑我才能给你一条生路,机会是自己争取的,愿你这回能说真话,懂么?”

张韵微登时楞住,眼里重新写满了希望,她胳膊撑住墙,重新跪好,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银牙咬住下唇,不住地点头。

我收起笑,皱眉问:“你父亲是不是已经回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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