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薄(2 / 2)
梁薄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也只得先缄口不言,回去好好冷静一下才能整理思绪。
梁洛突然出声走回来吓了梁薄一跳。“等一下。”
“怎么……”梁薄的话被梁洛的动作打断,眼睁睁看着对方往自己的脖颈上套了什么。
“我之前说过要送你一条吊坠的,好好戴着它,虽然大了点,但是记得别去找人刻字知道么?”
顿了一下,梁洛又说,“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以后,应该会有以后,还会有的。”梁薄认真听着,察觉到梁洛把“应该会有以后”这句话说得很小声,突然没来由地恐慌起来,手紧张地捏住了梁洛的胳膊。
“你会离开我,是不是?”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梁洛只是这么说就已经让梁薄开心得不行,大大的笑容爬上了梁薄的脸,以至于她并没有发现梁洛表情的讳莫如深。
梁洛尽量轻松地说完话,还略显俏皮地向梁薄摆了摆手。“好了现在可以去洗澡了,晚饭见。”
“晚饭见。”梁薄摸着脖颈上的黑石,觉得安心极了,仿佛这生来就该属于她,任何人都无法抢走。哼着轻快的小调,梁薄的心情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梁洛用宽大的风衣遮挡住了若隐若现的左手。
时间又过了一年,生活依旧像从前般继续甚至更胜从前,梁洛时常跑到梁薄家里讨教厨艺,时常拉着梁薄去商店血拼,有时会在梁薄家里过夜——这没什么大不了,本来两个人的家就只有一墙之隔。
但是,太自然了。梁薄时常会觉得这样太自然了,自然得顺风顺水挑不出任何毛病,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这样想着,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梁薄突然感受到腿上的异样,那只躺在她腿上的大型犬不断地翻身给她捣乱,仿佛是故意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饿了我就去做饭,不饿你就乖乖看电视老实一点。”
锁骨一凉,梁薄突然感觉到大型犬低于常人体温的肌肤贴了过来,手也摸上了自己的脖颈,然后听到对方略显淡漠的声音响起,“我有话要跟你说,很重要。”
梁薄作势要起来,梁洛却拉着她说这样就好。
那,这样就好。
“你这么聪明,该想得到的,我不是普通的人类,我甚至不是人。”梁薄点点头表示了解,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你是不是时常梦见那个算命人?时常听见那句话?”
梁薄接着她的话茬说了下去,“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
“是啊,梦中不觉,我们现在,就是在你的幻梦里,而这梦,你已经做了两年了,我不能再这么自私了,我必须把你带回去。”
梁薄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可你怎么确定带我回去不是自私呢?!我愿意待在这里,你说过你会永远陪着我的不是吗!”
“我不想说我是为了你好,但梦终归是梦,迟早是要醒的。”梁洛突然抬手摸了摸梁薄脖颈上的黑石,继续开口,“你记得它是不是?我就是它,我生来就是要伴着你的,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梁薄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梁洛的手指上,而后又滴在梁洛的脸上,她听见梁洛缓缓地开口,说出了她一直想听的那句话。
梁洛说,“我欢喜你。”
她说“欢喜”而不是“喜欢”,即是吴语说的,“初见你我心里欢乐,于是才想与你喜结良缘,才想与你更进一步。”如是而已。
“陪我出去走走吧。然后在外面再见,记得,要等我。”
江南七八月的晌午,日头正盛,走在前面的梁洛突然转身面向梁薄,抬手指了指天上,眉眼微弯,勾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她说,“我见过太阳了。”
她说她见过太阳了,而就在刚刚,自己还陪着她逛了小镇。梁薄突然就懂了梁洛言辞中的浪漫——她为自己化成人形在梦中人间走这一遭,她说自己是她的心上人,她即将消失,但她活过了,值得了。
梁薄看见梁洛一步步走向自己,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阳光从她的身体中透过来,像随时会消失的幻影,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求你,别忘了我。”梁薄转头看着把脑袋搁在自己肩上的梁洛,听着她断断续续地呜咽;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梁洛环抱住自己的力道,这力道太大,勒得梁薄有些疼。
但是没关系,那是梁洛。
于是,梁薄的双手圈起,也做出了一个环抱的姿势。
然而,这个怀抱终是没有触碰到梁洛,梁洛的身体已近乎消失,能令梁薄切身感受到的只余那个落在颊边的浅浅的吻。
慢慢的,梁洛的身体幻化成了碎片,每一片碎片都记录着她们在这梦中的点点滴滴,一点点逝去。同时,梁薄脑海中的回忆也一点点被抽离,而后,这回忆带起了旋风。
梁薄在哭,她感觉自己好像身处暴风眼,风刃在她周遭肆虐,时不时地向她呼啸而来,刮得她脸颊生疼。
梁薄已经有些呼吸困难了,昏昏沉沉的脑子并不足以支撑她继续思考,徒劳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些什么,什么都好,她不想离开。
梁薄还在兀自挣扎的时候,一道略显虚弱的女声突兀地传进梁薄的脑海打乱了她的意识,“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我没有能力再救你一回了。”梁薄记得那是一个很熟悉的人的声音,但那是谁呢,她明明应该记得的不是吗?那本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医生!医生!病人动了!”来查房的实习小护士激动得不行,听说这个患者可是昏迷了两年了,身体机能却没怎么下降过,好像只是安静地睡着了一样,今天居然可能会醒,天啦,她们医院真是不得了!
当然,护士小姐绝对不会知道的是,梁薄只是靠输葡萄糖吊着这一口气罢了。
“梁小姐,您确定真的要出院?虽然说您的身体是好像没什么事啦,不过您不再住几天?”
“你再这么说我就会认为你想替医院宰我荷包咯,我可是穷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梁小姐,您就会找我打趣,喏,确认无误签个字吧。话说,听说您当时来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昏迷状态了吧,住院签字是谁来的?怎么今天都没人来接?您醒之前我们一堆人亲眼看见您在流泪,手上还多出了一道长长的划痕,也是很奇怪呢。”
梁薄签字的手忽然停顿了一下,在纸张上留下了一个重重的墨点,复又继续签字的动作,颤抖着声音开口,“就你话多,还是实习期就老实一点,做人不要太好奇知道吗?嗯?”
护士小姐懵懵懂懂地点头,接过了梁薄递来的签字笔,“那么,梁姐姐,祝您以后身体健康。”
梁薄听到这话,收回了正要跨出门的腿,“谢谢,再见。”
“还是不要再见啦!”
又是两年,梁薄已经找到了一份编辑的工作,天天公司到家两点一线,她知道自己应该是忘记了什么,缺失了什么,她在等,等她生命中缺失的那一部分回来。
直到元宵节的早上,七点钟,梁薄被门铃叫醒,匆匆换掉睡衣然后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在距离房门还有几步的时候停下,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嘴里嘟囔着倒数叁二一,在确定低血压有所缓解不再头晕之后,走个过场般瞄了一下猫眼就下意识地想开门。
她对门外来人的身份选择下意识的信任,这种信任是没有任何缘由的,令人分外安心。
梁薄的心跳开始逐渐加快,直到房门大开露出那人完整的身影。脖颈上的黑石恍若有感应般闪了明亮的光,而梁薄早已泪流满面。她只能听到对方用欢快的语调说,“我说过我会永远陪着你的,这话什么时候都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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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旧——稿——
在搞剩余的两篇旧稿子的事,搞得定就有的发,搞不定就莫得,所以不要对更新抱有期待【】。
我们,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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