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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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拘到一堆的太医们只得斟酌下药,是活血还是行气,为着自个的一家老小都得好好掂量。

容裔好像一夕回到了前世,对着这样的小花瓶既陌生又熟悉。某一刻他甚至想,如果今日让她随谢璞或有琴颜任意一个人走,她是否都能避过这场无妄之灾?

——“贪狼生为天煞孤星,蕴杀戾,乱福祸,克六亲。请陛下及早决断,妖祸不可留啊!”

那道从他出生起便如影随行的声音,仿佛又出现在耳畔。容裔抿齿不语,骤而挥袖震灭了窗下半排烛灯,眼风厉厉:“荒唐!”

他一径守到后半夜,那姑娘仍一个姿势坐在床边,只是眼里明显地生出水雾。

容裔将她扶倒,小心地掖好被子,那安慰也不知说给谁听:“咱们不信命,乖,睡醒一觉便好了……”

枕上的姑娘眼珠不易察地动了动,似在消化这句难以理解的话,凝迟片刻,慢慢阖上眼睛。

容裔在她床边守了一夜。

次日早上,睡醒的华云裳没见好,容裔的眼圈倒是熬得青了。

文渊阁那处有几件要事等他决议,事关与东宫竞斡国子监的管辖权,说十万火急不为过,到后来折寓兰亲自来请,教容裔两个字就给推了。

他眼里只有呆呆懵懵的姑娘,待人伺候她洗漱后,命人在外间摆饭。

红檀食案上两碗米饭,两双筷子,容裔也不知心情不好还是精神不济,不像昨日那样絮絮地自说自话,默然端起碗,夹了口米饭送到唇边。

没吃,极其自然地等着。

然而等了半晌,也没见那木偶般坐着的姑娘有样学样。

容裔怔了怔,乌青的眸子看向她,换一口菜夹到嘴边,结果华云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若有神智,这姑娘说不定在想:这人夹来夹去的也不吃,倒是馋谁呢。

气氛诡异地僵持,容裔的表情从不解变得古怪,他撂下碗筷,盯着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仔仔细细看个剔透。

痴人也受不住这样凌利的注视,华云裳的睫毛微微低颤,如同花蕊间洒落的蝶粉。

审视到这点细微的变化,容裔彻底吐出一口气,眼底的光采一寸一寸活过来。

“六个时辰。”能在三刻钟内察人断狱的男人心里发嘲,“我居然被足足魇了六个时辰……”

千钧重负一朝释,然那一刹男人头皮下的青筋都分明暴了出来,舌尖在牙齿上狠狠碾了两遍,最终泄恼般舔上嘴角。

所以不形于色的恼火,终聚成无可奈何的一声叹笑。

华云裳虚茫的视线被那侧头一笑晃出波折。

摔肿了头的姑娘,不解地看着男人耐心夹起米饭递到她嘴边。

该张嘴吗?还是当作没看见?

秾美的脸上露出一片不灵光的呆萌气,可能当真饿了,没坚持几息,云裳无辜地张开粉润的嘴唇。

一口一口,将男人喂她的饭心安理得吃个干净。

·

付六闹不清昨夜还拿根判官笔疯点生死簿的阎王爷,今儿怎么貌似雨过天晴了,私下问韶白一句,那位小祖宗的病情并无好转啊。

不过至少他的脑袋还能在身上多留些时日,付六顺道去安慰太医院那老哥几位,其中一个家里娶了七房美妾的太医当场喜极而泣。

容裔没再折腾底下人,吃过早膳后,在窗阑边选了个光线明净处,安置华云裳晒太阳,自己便坐在对面瞅着她瞧。

“你这几日都少出屋,见一见阳光,对身子有好处。”

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容裔说得意味盎然,嘴角还噙了一抹玩味的笑,专往云裳眼眸深处瞧。

是一种外人无从得见的,把人看得发痒的钟情。

整整一个上午,华云裳不动,他也不挪窝儿,像是想在姑娘脸上瞧出朵花来。

韶白进去三趟都把自己看瘆了,第四次出来后忍不住对窃蓝咬耳朵,“屋里那两樽泥人儿太吓人了!你说王爷看什么呢,他是不是看姑娘的样子,也被刺激疯了?”

窃蓝没理会韶白的一惊一乍,咬着指尖兀自想:得寻个法子把小姐带回家去,落在这阴晴不测的人手里,结果太难料了。

日头将上三竿时,华云裳终于坐不住似的扭了扭身子。容裔睫宇被惊动,如美梦初醒般笑了一下:“怎么了?”

华云裳置若罔闻。

容裔风清树凉地抻懒腰:“姑娘这病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你的意思说不出来,我只好凭心而为了,照顾不周处多担待。”

明知没有回应,容裔自说自话也不嫌累。华云裳小脸上都隐约露出委屈的神色了,显然不想担待。

第五次借换茶之名进来的韶白看见这一幕,“哎哟”一声,后知后觉王爷在跟前,连忙低头怂声道:“我们姑娘常说太阳直晒到脸上,会伤皮肤变得不娇嫩,王爷您看……”

“原来如此。”容裔看着落在华云裳脸上的几缕骄阳,叹息像模似样:“我说什么来着,女子心海底针,你不说出来,我如何能懂呢?”

茫然不解的韶白好像听见了谁的咬牙声。

到午饭时更难熬,容裔特意吩咐厨房上了一桌子江南菜色,自己早早坐在小姑娘身边等着喂饭,仿佛对此有极大兴味。

几道合口的佳肴都被他摆在云裳眼皮子底下,不做人的摄政王却偏去够那远处的青笋苦瓜,一口口往云裳嘴里送。

还有脸问:“是不是很好吃?”

云裳面无表情咯吱咯吱地嚼,闻言停了一下,继续咯吱咯吱地嚼,只不过更加用力,好像想把什么东西狠狠咬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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