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芸明(2 / 2)
前两天明明还见过——前两天——前两天盛芸明闹着要妈妈给姥爷烧纸钱——她自己还剪了很多纸钱。
郑可心心里一晚上经历了几次起落的火如今已经成了灰,一点风吹过来就飘了个四散,露出寸草不生的冻土。
她咬着牙走到厨房外的小厅,翻出一大包剪了就被忘了的“纸钱”,扯开塑料袋,一眼就看见了“二次函数”四个小字。
阳光从厨房漫过来,这个晚上终于熬过去了。
看见那四个字的瞬间,郑可心出奇的平静下来,她把扒拉出来的“纸钱”塞回塑料袋,绑好了放在原位,然后走进厨房,拿出了一桶食用油。
——
一晃开学就是高三,如今开学的八月和放假时的六月没有太多分别,树还是一样绿,天还是一样热,大家懒散了一个暑假,纷纷打着哈欠进教室,发出补课把暑假搞得和周末差不多长的感慨。
高中的假期多长都是不够用的,眼一闭、一睁,又开学了。
能进徐高的要么是一路从徐小徐中升上来的老人,要末是半路开挂杀进来的外来生,前者在固定模式下待久了,自然习惯这里的规矩,而后者踏进最高学府多半带着点敬重,这种状态下说一是一,也很好学规矩。
于是所有人进门后寒暄了一阵,就心照不宣的把暑假一系列作业摆到了桌子上,小课桌一分为四,分别摆上了两摞练习册、一摞卷子和一摞笔记本。
郑可心来的最早,摆完作业后把桌子扯向自己,又把桌上的东西推到了和同桌桌子平齐的地方,最后挪了挪,把椅背顶到了自己后背上,做了个既不会影响前桌,又不会碍着同桌的简易小窝,昏天黑地的睡了过去。
最近一个礼拜,盛芸明夜里闹了三次白日里闹了五次,“丢了”两床被子一盒药和数不尽的破旧衣物,凭空“多出”一个房本又凭空“消失”了两个房本,白日魔怔了会坐在客厅骂脏话,晚上魔怔了便凄凄惨惨的哭。
从小郑可心就知道,她姥姥一人犯病全家遭殃。
二三年级时姥爷还没去世,姥姥的病还不像现在这么频繁,小郑可心也比现在活泼些。
听到小伙伴紧张兮兮的问:“这世上还有比鬼更可怕的东西吗”的时候,已经会拍着胸脯告诉人家:“我姥姥呀!”
盛芸明出生在地主家,是地主家偏小的孩子之一,但好日子没过太久,后来赶上打土豪分田地,反倒是受了不少的苦。据说她上面还有哥哥姐姐,不清楚有几个,据说她父母死的惨,也不清楚怎么死的。
这些年她一天里总有半天的时间是疯魔的,人像个摔坏了开关键的收音机,经常一开口就是几个小时,郑可心不想听,可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硬往她耳朵里钻。
久而久之,她学不会开关的耳朵联合脑子自动整理出一份盛芸明的生平简介。
简介有时字字传奇,有时字字悬疑,郑可心没信过。
同时久而久之,她把自己活成了一株能靠光合作用生长的植物,摸到家里安静的时候就睡一会儿,练出了沾枕头就着的绝活,每天那六七个小时的睡眠都是东缝西补拼凑起来的。
可这习惯还有个副作用,那就是睡得很轻,很多时候都没法完全放下心来,有个动静就被惊醒。
班里人已经到了一半,宁致背着死沉的书包爬上楼,一进门就看见她同桌把自己缩成了一只蜗牛,正团在座位上睡觉。
宁致和郑可心是在小□□动会上认识的,那时候两个班组了个大跳绳的队,宁致摇绳,下手没轻没重,郑可心被后来的人推了一把,一个没站稳被绳子抽到了脑袋。
徐小重视体育,运动会用的跳绳有半个手腕粗,甩在地上能甩出两厘米深的砸痕,必要时刻可以当武器用。
那天郑可心盘了个丸子头,当场就被拍散了,她捂着脸踉跄着从绳子下滚了出来,一抬头,耳朵和半面脸通红一片,吓得班主任大喊:“快!快!医务室啊!”
闯出祸事的宁致自然巴巴跟着去,帮忙找了医生倒了水,还殷勤的递上两块巧克力,见郑可心伤得不重一颗心才从嗓子眼掉回去。
后来上了初中冤家路窄,两人一个班一个小组,有着那一层过往的孽缘反倒先熟悉起来。
宁致把书包扔给前桌的安冀,自己从郑可心给她留的通道里钻进去,再从安冀手里接过沉甸甸的书包,全程轻手轻脚的,完事才用口型问安冀:“睡多久了?”
认识这么多年,郑可心家里的情况身边这几个朋友都知道,郑可心画地造窝的技术因为熟能生巧,都成了一门精湛的手艺,宁致瞟一眼就知道她在家里又没睡好。
安冀也用口型回应:“估计早就到了,我进门的时候人已经睡下了。”
“唉。”宁致叹口气,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当女儿当孙女的都处理不了,她们几个有心也帮不上忙,完全找不到借力点,能做的也只是郑可心睡觉时,给她留个清净的环境。
安冀扫了一眼班里,人差不多已经到齐,各科课代表和小组组长已经开始收作业,她敲敲宁致的桌子:“还不去收饭费。”
安冀和宁致自小认识,两人一块长大性子接近,身上没好多小女生那股矫情劲儿,和男生女生关系都不错,加上成绩一向稳定,在班里属于不招同学记恨又招老师喜欢的vip用户。
安冀看中了学生会大课间不用跑操的好处,跑去当了个卫生部部长,相比之下财迷一些的宁致混了个生活委员,每次到校都要跟钱打交道,一月一收饭费,一学期一收学费,常年奔波于教室和政教处,没事就琢磨怎么挣钱。
“得嘞。”宁致翻出文件夹里的登记表,拍了拍后桌正在看书的温余:“走吧班长,咱得为人民服务去了。”
温余名如其人,温润、端正、五官很干净,和人说话总挂着一点笑,一看就是良好家庭环境养出来的三好学生。
他成绩排在班里前十,不算非常拔尖,但当班长又不是靠成绩说话的,军训合唱比赛他作为指挥,带着全班拿了第一,之后列队演出带队也得了不错的评价,再加上内务卫生入学成绩等多方面考察,开学班委选举大赛,从班主任到同学举双手双脚赞成他当班长,断层式“出道”。
加上这人有着晒不黑的体质,军训后仍能顶着一张白净的脸,开学没多久就成了首位被关注的班草。
各科老师也足够喜欢他,但总是被他双姓氏的名字绕糊涂,“温余”“余温”混着念,后来年级组长找班长们谈话,磕绊了半天干脆在门外喊——“那个晒不黑的小孩,出来”。
后来这长串名字被简化成了“小白”,大家关系不错,平日里便叫他班长,男生间玩闹或是女生有求于他时就叫他“小白”。
暑假开学又要收学费又要收饭费,生活委一个人忙不过来,找班长帮忙是惯例,走前宁致示意了下郑可心桌子上的作业,安冀心领神会,点了个头:“知道,我帮她交,忙你的吧。”
温余和宁致干活去了,数学课代表抱着一摞作业本走到了近处,许念念从一沓作业后探出头,脸上已经累出了汗。
许念念:“数学大册——这次数学作业真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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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就琢磨怎么挣钱——这样的朋友一定要珍惜,财主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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